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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斯太太點點頭。
她精疲力盡地用平板的聲調說:
“那個大理石鎮紙的稜角正擊中他的太陽穴,他朝後摔倒,腦袋又撞在壁爐鐵欄柵上。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樣東西殺死了他——可他確實是死了。我已經多次見過死人,足以辨清這一點。”
災難——哈羅德腦海里不斷迴響著這個詞。災難,災難,災難……
他激動地說:“這是一起意外事故……我親眼看見了這事的發生……”
賴斯太太急忙說道:“這當然是一起意外事故。我也知道。可是——可是——別人會那麼認為嗎?我——說實話,我很害怕,哈羅德!這裡不是英國。”“我可以證實愛爾西的陳述。”
賴斯太太說:“對,她也可以證實你的陳述。也只能——如此啦!”
哈羅德的頭腦,當然既敏銳又謹慎,明白她的意思。他回想這件事的前前後後,意識到他們處於非常不利的境地。
他跟愛爾西在一起度過不少時光,另一事實是那兩個波蘭女人之一見到過他倆在相當投合的情況下一塊兒呆在松林里。那兩位波蘭女人儘管明顯不會說英語,可是也可能懂得一點。那個女人如果趕巧偷聽到他倆的對話,想必懂得“嫉妒”和“丈夫”這類字眼。不管怎麼說,顯然是她對克萊頓說了什麼而引起他的嫉妒。眼下——克萊頓死了。克萊頓死的時候,他哈羅德本人又正巧在愛爾西·克萊頓的房間裡。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不是他故意用鎮紙石襲擊了菲利普·克萊頓。也沒有證據說明那位嫉妒的丈夫事實上沒有發現他們倆在一起。眼下只有他和愛爾西的證明,可他們會相信嗎?
一陣冰冷的恐懼緊緊攫住了他。
他沒有料想到——不,他真的沒料想到——他或愛爾西為了一起他們並沒有犯的謀殺罪而有給判處死刑的危險。無論如何,那一定只會指控他倆犯了非預謀的過失殺人罪(這些外國有過失殺人罪這項法律條文嗎?)。即使他們被判無罪,也會經過漫長的審訊——所有的報刊都會報導這起案件。一對英國男女被指控啦——嫉妒的丈夫啦——很有前途的政客啦。得,這將會意味著他的政治生涯的終結。誰也不會再從這種醜聞中恢復過來。
他一時衝動地說:“咱們能不能設法把那具屍體處理掉?把他埋在哪兒?”賴斯太太那種驚訝而輕蔑的目光使他臉紅了。她尖銳地說:“親愛的哈羅德,這可不是一個偵探故事!試圖干那樣的事,可是太愚蠢啦。”
“這倒也是。”他嘟嚷道,“那咱們該怎麼辦呢?我的上帝,咱們該怎麼辦呢?”
賴斯太太絕望地搖搖頭。她皺起眉頭,痛苦地思索。
哈羅德問道:“咱們能不能想個辦法?甭管什麼辦法,只要能排除這場可怕的災難?”
眼下已經出現——災難!太可怕了——萬沒料到——真是徹底遭了殃。
他倆彼此茫然對視。賴斯太太嗓音沙啞地說:“愛爾西——我的小寶貝,我什麼都可以干——要是讓她經歷那樣的事,她會死的。”她又補上一句:“您也一樣,您的前途——一切就都完啦。”
哈羅德勉強說出:“甭管我。”
他心裡並非真的這麼想。
賴斯太太痛苦地說:“這一切太不公平啦——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我知道得很清楚。”
哈羅德抓住一根稻草,暗示道:“您至少可以說明這一點——一切都很正常,沒有什麼曖昧的事兒。”
賴斯太太辛酸地說:“是啊,如果他們相信我的話就好啦。可您知道,這兒的別人會怎麼想!”
哈羅德無精打采地同意這一點。按照歐洲大陸人的想法,他和愛爾西之間肯定有一種曖昧關係,賴斯太太的否認只會被認為是為了自己的女兒而撒謊。
哈羅德也沮喪地說:“是啊,咱們不是在英國,真倒霉。”
“哦!”賴斯太太抬起頭來,“這倒是真的……這裡不是英國。我現在倒納悶能不能想個辦法——”
“什麼辦法?”哈羅德渴望地說。
賴斯太太突然說道:“您身邊帶著多少錢?”
“沒帶多少,”哈羅德說,“當然我可以打電報回去要。”
賴斯太太嚴厲地說:“咱們恐怕得需要不少錢。不過,我認為倒是值得試一試。”
哈羅德感到稍微有點希望,問道:“您說是什麼辦法呢?”
賴斯太太堅決地說:“咱們自己沒有辦法捂住這項死亡,可我確信倒有一個可以讓官方遮隱這件事的機會!”
“您真認為這能行嗎?”哈羅德抱有一線希望,卻仍有點懷疑。
“嗯,首先店老闆會跟咱們站在一邊的。他寧願把這事捂住,秘而不宣。依我看,在這些偏僻古怪的中歐小國里,可以花錢賄賂任何人——而且警方可能比任何人都更加腐敗!”
哈羅德慢慢說:“我認為您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