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頁
“是波洛先生讓我鎖上門的。”
波洛說:“把他抬到裡面去吧。”
那兩個男人彎身把那個失去知覺的人抬起來。他們走過她時,她屏息著,有點喘不過氣來。
“休?是休嗎?他手裡——拿著什麼?”
休·錢德拉的手上潮乎乎地沾滿了棕紅色斑跡。
黛安娜喘著氣說:“那是血嗎?”
波洛探詢地望著那兩個男人。上將點點頭,說道:“沒有人血,感謝上帝!是一隻貓!我在樓下大廳里發現的。喉嚨給切開了。後來他大概就到這兒來了——”
“這兒?”黛安娜的聲音低沉而驚恐,“來找我嗎?”
椅子上那個男人晃動了——嘴裡嘟嘟囔囔。他們望著他,不知所措。休·錢德拉坐了起來,眨眨眼睛。
“哈羅,”他嘶啞的聲音驚訝地說,“出了什麼事?我怎麼在——”
他頓住了,呆視著手中還握著的那把刀。
他低沉地說:“我又幹了什麼?”
他的目光衝著他們,挨個兒看過去,最後停在畏縮在牆角的黛安娜身上。他輕聲問道:
“我襲擊了黛安娜?”
他父親搖了搖頭。休說:“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必須知道!”
他們斷斷續續地告訴了他——無可奈何地告訴了他。他靜靜地堅持讓他們說出全部情況。
窗戶外面,太陽在慢慢升起。赫爾克里·波洛拉開一扇窗簾。清晨的陽光照進屋內。
休·錢德拉的神情十分安寧,聲音也很堅定。
他說:“我明白了。”
接著,他便站起來,微笑一下,伸伸胳臂。他用十分自然的聲調說:“多麼美妙的早晨,是不是?我想我得到樹林裡去打只野兔啦。”
他走出房間,讓他們在身後發愣地望著。
上將要跟出去,弗比舍用胳臂把他攔住。
“別去,查爾斯,別去。這對他來說,如果說不是對別人——是最好的下場啦,可憐的小鬼。”
黛安娜撲倒在床上,哭泣起來。
錢德拉上將結結巴巴地說:“你說得對,喬治——說得對,我明白。這孩子有種……”
弗比舍也低沉地說:“他是個男子漢……”
沉默片刻,錢德拉說:
“該死的,那個該詛咒的外國人到哪裡去了?”
7
在那間存放槍枝的屋子裡,休·錢德拉從架子上取下他那把槍,正在裝子彈,赫爾克里·波洛拍一下他的肩膀。
“別這樣!”
休·錢德拉盯視著他,怒氣沖沖地說:“拿開你的手,別碰我。別插手,總得發生一起意外事故。我告訴你,這是惟一解決的辦法。”
赫爾克里·波洛又重複他的話:
“別這樣!”
“難道你沒有意識到,要不是黛安娜把門鎖上,我想必就會把她的喉嚨切斷了——黛安娜的喉嚨!——用那把刀!”
“我沒有意識到那種事。你不會殺瑪伯里小姐。”
“可我殺了那隻貓,對不對?”
“沒有,你沒有殺那隻貓。你沒有殺那隻鸚鵡,你也沒有殺那些羊。”
休張大眼睛望著他,問道:
“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赫爾克里·波洛答道:“咱們倆誰也沒有瘋。”
就在這當兒,錢德拉上將和弗比舍走進來了。黛安娜也跟在後面。
休·錢德拉用微弱的聲音茫然地說:“這傢伙說我沒瘋……”
赫爾克里·波洛說:“我很高興地告訴你,你是個完完全全神志正常的人。”
休笑了。那是一個瘋子才會發出的那種笑聲。
“那就太奇怪了!神志正常的人會去割斷羊和別的動物喉嚨?我在殺死那隻鸚鵡時,神志完全正常,對不對?還有昨天晚上殺死那隻貓的時候,也是這樣嗎?”
“我跟你說過了,那些羊——或是那隻鸚鵡——或是那隻貓,都不是你殺的。”
“那又會是誰呢?”
“是一心一意想證明你瘋了的那個人。每一次都讓你服用了大量安眠藥,然後再在你手裡放一把沾上血跡的尖刀或剃刀。是別人在你那臉盆里洗了那雙沾滿鮮血的手。”
“可這是為了什麼?”
“就是要讓你做我剛才制止你要做的那件事。”
休張大眼睛呆視著。波洛轉身面對弗比舍上校。
“弗比舍上校,你在印度住過多年,遇到過使用藥劑故意把人弄瘋了的事嗎?”
弗比舍上校眼睛一亮,說道:“我自己從來沒遇到過,可我倒是經常聽說過。曼陀羅毒藥最終會把人逼瘋。”
“說得對。曼陀羅的實際要素,如果說性質並不完全一樣,也很接近生物鹼阿托品——這種藥是從顛茄或是能致命的天仙子中提煉出來的。顛茄藥劑是很普通的藥。阿托品硫酸鹽也可以隨便配治眼疾。把處方複印多份,從多處藥房買來大量毒藥,從而可以避免受到懷疑。從這些藥物中可以蒸餾出生物鹼,然後再把它注入比如說一種剃鬚軟膏中,用它外敷時會造成皮疹,這樣在刮鬍子裡就會割破皮膚,毒劑就會不斷滲入血液。這就會產生一些症狀——口舌和喉嚨發乾,咽不下東西,出現幻覺,雙影——其實就是休·錢德拉經受過的所有症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