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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羅德義憤填膺。他聽到過不少女人抱怨自己丈夫嫉妒,可是在對那女人表示同情時,卻又暗中覺得那位丈夫還是有充分道理的。愛爾西·克萊頓卻不是那種女人。她壓根兒也沒向他輕佻地瞥過一眼。
愛爾西微微顫抖地躲開他一點,抬頭凝望著天空,說:
“雲層遮住了陽光,天有點冷了。咱們還是回旅館去吧。一定快到午飯時間了。”
他倆站起來朝旅館方向走去。兩人走了不一會兒就趕上一個也朝那個方向走去的人。他倆從她身上穿的那件飄動的斗篷認出了她,是那兩個波蘭女人之一。他們從她身旁走過,哈羅德微微鞠一躬。她沒有回禮,只用眼睛盯視他們倆一會兒,流露出那麼一種評估的眼神,不禁使哈羅德突然感到渾身發燒。他懷疑那個女人是不是見到了他坐在那根樹幹上緊挨在愛爾西身旁,如果是的,她也許認為……
反正,她顯得好像是在琢磨似的……他心中不由得冒起一股怒火!有些女人的頭腦多麼邪惡啊!太陽那時又趕巧讓雲層遮住,他們倆想必都打了個冷戰——也許就在那個女人盯視他們的那一時刻……
不知怎的,哈羅德心中感到有點忐忑不安。
4
那天晚上剛過十點,哈羅德就返回自己的房間。那名英國侍女給他送進來好幾封信,有的需要立刻覆信。
他換上睡衣,穿上睡袍,坐在寫字檯前開始處理信件。他寫完了三封,正要寫第四封,房門突然開了,愛爾西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
哈羅德吃驚地跳起來。愛爾西把身後的門關上,兩手緊緊抓住五斗櫃,大口喘著氣,面色灰白。看上去她嚇得要命。
她氣喘吁吁地說:“是我的丈夫!他突然來了。我——我想他要殺死我。他瘋了——瘋極了。我到您這裡來躲一躲。別——別讓他找到我。”
她又往前走一兩步,搖搖晃晃地差點兒跌倒。哈羅德連忙伸出一隻胳臂扶住她。
就在這時刻,房門打開了,一個男人站在門口,他中等身材,兩道濃眉,一頭光滑的黑髮,手裡拿著一把修車用的大鐵鉗,怒氣沖沖地發出顫悠悠的尖嗓音,話語幾乎是喊叫出來的:
“這麼說,那個波蘭女人說對了!你在跟這個男人勾搭!”
愛爾西喊道:“沒有,沒有,菲利普。沒有這回事。你搞錯了。”
菲利普朝他倆沖了過來,哈羅德迅速把姑娘拉到自己身後。
菲利普說:“我錯了嗎!是嗎?我在他的房間裡抓到了你!你這個女妖精,我宰了你!”
他一扭身避開哈羅德的胳臂。愛爾西叫喊著跑到哈羅德身子的另一邊,後者轉身阻擋那個男人。
可是菲利普·克萊頓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抓住他的妻子。他又轉過來,愛爾西嚇得跑出房間。菲利普·克萊頓追了出去。哈羅德也毫不猶豫地跟在他身後。
愛爾西跑回走廊盡頭她自己那間臥室。哈羅德可以聽到鑰匙從裡面在鎖門的聲音,可還沒鎖好,菲利普就用力扭開門沖了進去。哈羅德聽到愛爾西驚嚇的喊聲。哈羅德不顧一切地推開房間,也進去了。
愛爾西正站在窗簾前陷入絕境。哈羅德走進去那當兒,菲利普·克萊頓正揮舞著大鐵鉗子朝她衝過去。她驚嚇地大叫一聲,然後從寫字檯上抄起一個沉重的鎮紙朝他扔過去。
克萊頓像根木棍一樣倒下。愛爾西尖叫一聲。哈羅德站在門口嚇得不知所措。那個姑娘跪倒在她丈夫身旁。他在摔倒的地方一動也不動了。
外面走廊里傳來正有人開一扇門的門鎖聲。愛爾西跳起來,跑到哈羅德面前。
“請您——請您——”她氣喘吁吁地低聲說,“快回自己的屋去吧。會有人來——他們會發現您在這裡。”
哈羅德點點頭,迅速理解了這種不利的處境。眼下菲利普·克萊頓已經沒有戰鬥能力,愛爾西的喊叫聲卻想必讓人聽見了。如果有人進來,發現他在房內,那只會造成尷尬而讓人誤解的局面。為了愛爾西和他本人起見,都不該造成醜聞。
他儘量從走廊悄悄奔回自己的房間。他剛到自己的房門前,就聽到一扇房門打開的聲音。
他坐在屋裡一直等了近半個小時光景。他不敢出屋,心裡很有把握愛爾西遲早會來找他的。
有人輕輕敲下門,哈羅德跳起來把門打開。
不是愛爾西而是她母親進來了。哈羅德被她那副樣子嚇呆了,她突然顯得蒼老多了,灰色頭髮凌亂不堪,兩眼周圍現出黑圈。
他連忙攙扶她坐在一把椅子上。她坐下,痛苦地大口喘著氣兒。哈羅德急忙說:
“您顯得很不舒服,賴斯太太。要不要喝點什麼?”
她搖搖頭。
“不要,別管我。我真的沒事兒,只是嚇了一大跳。韋林先生,發生了一件可怕的事。”
哈羅德問道:“克萊頓傷得很厲害嗎?”
她喘口氣,答道:“比那還要糟得多,他死了……”
5
整個房子都在旋轉。
哈羅德後脊樑冒出一股涼氣,一下子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他有氣無力地重複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