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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叫我感動,”波洛說,“我們親愛的奧古斯特斯如今怎麼樣了呢?”
卡納拜女士就握起雙手,滔滔不絕地誇讚起她那條北京哈巴狗。
“哦,波洛先生,它簡直不聰明了。它什麼都知道。您知道,那天我正在欣賞一個嬰兒車裡的小寶寶,突然覺得誰在揪我,原來是奧古斯特斯不耐煩地試圖咬斷那條牽狗帶吶。您說它鬼不鬼?”
波洛眨眨眼,說:“看來奧古斯特斯也像是有咱們正在談論的那種犯罪傾向,對不對?”
卡納拜小姐沒笑,她那張胖臉卻顯出焦急而哀傷的神情。她氣喘吁吁地說:“哦,波洛先生,我真著急。”
波洛安慰道:“為了什麼事?”
“您知道,波洛先生,我害怕——我真害怕——我得做一名狠心的罪犯——如果我能用這樣一個字眼兒的話。我總是有些怪想法。”
“什麼樣的想法?”
“邪門兒極了的想法!譬如說,昨天我腦子裡忽然出現一個搶劫一家郵局的非常可行的計劃的想法。我從來沒有想過這種事——可它卻一下子突然出現在我的腦子裡!還有一個逃避關稅的非常巧妙的方法……我感到有把握——非常有把握——那會取得成功的。”
“也許會的,”波洛乾巴巴地說,“可這正是你的想法的危險所在。”
“波洛先生,這種事叫我感到心神十分不安。我是一個受嚴格道德原則教養出來的人,如今竟會產生這種違法——這種邪惡——的想法,真叫我非常不安。我想,部分原因在於,我現在太閒散了。我已經離開霍金太太,現在有另外一位老太太雇用我,每天給她讀點書,替她寫幾封信;那些信很快就寫完了,我一開始給她朗讀,老太太立刻就睡著了,我就一個人坐在那裡——腦子裡空空,無所事事——咱們都知道魔鬼在閒人身上所起的作用。”
“嘖,嘖。”波洛嘴裡發出這樣的聲音。
“最近我讀了一本書——一本非常時髦的書,是從德文翻譯過來的。上面對犯罪傾向做了不少有趣的探討。所以我明白,一個人必須淨化自己那種衝動心理!這就是我到您這裡來的原因。”
“是嗎?”波洛說。
“您看,波洛先生,我認為嚮往一種刺激的事物並不算多麼邪惡。我一生不幸過得非常平淡無奇。我有時覺得那種——呃——北京哈巴狗競選賽,是我惟一真正活著有樂趣的時刻了。這當然該受到譴責,可是按照我看的那本書所說,一個人該面對事實。我來找您,波洛先生,是因為我希望儘可能淨化我那嚮往刺激的事物的心靈——如果我能這樣說的話——而站到天使這邊來!”
“啊哈,”波洛說,“這麼一說,你今天是以一個同事的身份來找我了?”
卡納拜女士臉紅了。
“我知道我這樣做很冒昧。可您的心眼那麼好——”
她頓住,那雙淺藍色眼睛露出一隻小狗抱著一線希望,想要你帶它出去散步那樣的央求神情。
“這倒是個好主意。”赫爾克里·波洛慢吞吞說。
“我當然一點也不聰明,”卡納拜小姐解釋道,“不過我的裝腔作勢的本事很大。必得這麼做嘛——否則你就會刻讓人解僱而失掉陪伴的職位。而且我發現,一個人如果表現得比自已原本還要傻,那偶爾會得到不錯的效果。”
赫爾克里?波洛笑道:“您真把我迷住了,小姐。”
“哦,老天,波洛先生,您真是個好心眼的人。那您確實鼓勵我抱著希望嗎?正巧我剛收到一份遺產——數量很小的一筆,不過倒可以使我們姐妹倆節衣縮食生活下去,而不必完全依賴我掙的薪水啦。”
“我得考慮一下,”波洛說,“你的才能最好用在什麼地方。我想,你自己沒有什麼想法吧?”
“要知道,您可真能猜出人家心裡在想什麼,波洛先生我近來為我的一個朋友非常擔心。我正要向您請教吶。當然您可能會認為這是一個老處女的奇思怪想——純屬幻想。人們也許容易誇大事實,只會看到那種可能投合自己心愿的計劃。”
“我不認為你會誇大事實,卡納拜小姐。告訴我你在想些什麼。”
“嗯,我有個朋友,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儘管近些年我不常見到她。她叫埃米琳·克萊格。她嫁給英格蘭北部一個男人,前兩年他死了,給她留下一筆可以過寬裕日子的遺產。他死後,她十分不愉快,感到孤獨寂寞。她恐怕在某種程度上還是個相當愚蠢而且也許輕信別人的女人。波洛先生,宗教可以是一種很大的幫助和心理寄託——我這裡指的是正統宗教。”
“你指的是希臘教會嗎?”波洛問。
卡納拜女士顯得大吃一驚。
“哦,不是。當然是英國國教。我儘管不贊同羅馬天主教,可那至少還是被承認的。還有衛斯理教會和公理會——他們都是著名的正派教會。我們所說的是那些古怪的邪教。他們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他們有一種感染力,可我有時十分懷疑他們背後是不是真有絲毫的宗教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