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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羅德若有所思地說:“是啊,確實如此。”
他覺得一股怒火和憐憫湧上了心頭。愛爾西·克萊頓至多不過二十五歲。他想起她那雙藍眼睛流露出明顯友好的神情,微微沮喪的嘴角有點下垂。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對她的興趣有點超出了一般的友誼。可她卻跟一個畜生結成夫婦了……
2
那天晚餐後,哈羅德跟母女二人坐在一起。愛爾西·克萊頓穿著一件柔和的淺粉紅色的衣服。他注意到她眼圈兒有點兒紅腫。她明顯哭過了。
賴斯太太輕快地說:
“韋林先生,我打聽清楚您指的那兩位鳥身女妖是什麼人了。她們——是出身很好的波蘭人,服務台人員這麼告訴我的。”
哈羅德朝另一端那兩位波蘭婦女坐的地方望了一眼。愛爾西頗有興趣地說:“是那邊坐著的兩個女人嗎?頭髮染成棕紅色?她們看上去不知怎地總叫人覺得有點可怕——我也鬧不清為什麼。”
哈羅德得意地說:“我也曾經這麼覺得。”
賴斯太太笑著說:“我認為你們倆都有點荒唐。不能單憑看人一眼就判斷人家是什麼樣的人。”
愛爾西笑道:“我想是不應當的。可我還是認為她們倆像一對座山雕。”
“專門啄食死人的眼睛。”哈羅德說。
“哦,別說啦!”愛爾西叫道。
哈羅德連忙說了一聲:“對不起。”
賴斯太太微微一笑,說:“反正她們不會跟咱們打交道的。”
愛爾西說:“咱們也沒有什麼虧心的秘密!”
“韋林先生也許有哇。”賴斯太太眨了一下眼說。
哈羅德朝後仰著腦袋哈哈大笑,說道:“從來也沒有什麼秘密。我一生清清白白,毫無隱瞞的事。”
他腦子裡突然閃現這樣的想法:“人離開了正道,該是多麼愚蠢啊。問心無愧——這才是人一生當中惟一需要的。這樣你就可以面對世人,對任何打攪你的人都可以說,見你的鬼去吧!”
他忽然覺得自己生氣勃勃——十分堅強——完全能夠主宰自己的命運!
3
哈羅德·韋林跟許多英國紳士一樣,掌握語言的能力很差。他的法語說得不流利,而且帶有很重的英語口音。他一點也不懂德語和義大利語。直到現在,這種語言上的無能並沒讓他感到擔心。在歐洲大陸的大多數旅館裡,他到處遇到能講英語的人,因此幹什麼要操那份心呢?
但是在這個偏僻地區,本地人講的是斯洛伐克語,連旅館服務台職員也只會講德語,有時他不得不請兩位女性朋友之一給他做翻譯,這使他深感屈辱。賴斯太太能說多種語言,甚至會講幾句斯洛伐克語呢。
哈羅德決定開始學學德語。他打算買幾本教科書,每天上午花幾個小時來掌握這門外語。
這天上午,天氣晴朗,哈羅德寫完幾封信,看了一下手錶,發現午餐前還有一個小時可以去散散步,便走出旅館,朝湖泊那邊走去,然後轉進松林。
他在林中溜達了五分鐘左右,忽然清清楚楚地聽到一陣哭聲。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女人在傷心地嗚咽啜泣。
哈羅德躊躇片刻,接著就朝哭聲走去。那個女人原來是愛爾西·克萊頓。她正坐在一棵伐倒的樹幹上,兩手捂著臉,悲傷得肩膀直抖。
哈羅德猶豫一下,然後走近她,輕聲問道:“克萊頓太太——愛爾西,怎麼了?”
她大吃一驚,抬頭望著他。哈羅德就在她身旁坐下。
他真的很同情地問道:“我能幫你點什麼忙嗎?不用客氣。”
她搖搖頭。
“沒什麼——沒什麼——您太好啦。可誰也幫不了我。”
哈羅德略帶羞怯地問:“是跟你丈夫——有關係嗎?”
她點點頭,接著擦擦眼睛,拿出她的粉盒化化妝,儘量使自己恢復常態,她聲音發顫地說:“我不願意讓母親著急。她一看到我不愉快就難過極了。所以我就跑到這裡來大哭一場。我知道,這樣做是很傻氣,哭也沒有用。可——有時——叫人感覺這種日子實在難過。”
哈羅德說:“這叫我真感到非常遺憾。”
她很感激地瞥他一眼,然後連忙說:“當然是我不對。是我自己願意嫁給菲利普的。結果卻大失所望,這只能怪我自己。”
哈羅德說:“你這樣認為倒是很有勇氣的!”
愛爾西搖搖頭。
“不,我一點也沒有勇氣,一點也沒有膽量。我是個膽小鬼。這是我跟菲利普發生矛盾的部分原因。我怕他——怕極了——他發起脾氣來簡直嚇人。”
哈羅德深情地說:“你應當離開他!”
“我不敢。他不會讓我走的!”
“瞎說!不能考慮離婚嗎?”
她慢慢搖搖頭。
“我沒有什麼理由,”她挺直肩膀,“不行,我只能忍受下去。您知道,我有不少時間常跟母親呆在一起,這一點菲利普倒也不在乎,尤其是我們打破常規,一起到這樣一個人煙稀少的地方來。”她臉上略現紅暈,又說道,“您知道,部分原因是他特別愛嫉妒。如果我——只要跟另一個男人說上一句話,他就會大發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