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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飯館裡吃飯的學生全都把眼光聚集到我們這張桌子上來。我冷電似的掃射了他們一遍後,大部分人都假裝什麼都沒發生似的繼續低頭吃自己的。就在這時,心事重重的老大悶著頭先開了口:“我來回答吧。一,會;二,支持;三,我知道有,但是我不想知道。如果你經歷了這樣的事,我相信你會懂得把握自己。”
“我和老大的意見相同。”丁炮接著說。田末末搔搔腦袋,看了看我:“我的意見是:一、會;二、不支持,你可以通過其他的途徑解決;三、我懶得想,如果你曾經遇到過又不願意告訴我們的話,我們也不強求。反正大家是兄弟,既然你做了,就一定有你的理由。總之,我站在你這一邊。”
我把目光投向始終保持沉默的瞎劉。看到我的表情,他的大眼鏡上閃出一道亮光:“我管你幹嗎?——有什麼事,能幫你就幫你,幫不了你就不幫,你自己走好。”
那天晚上我們再次喝多了。瞎劉灌了一口杯白酒後一反常態地強烈要求我講述和果蠅的戀愛故事給他聽,不講他就哭給我看。我也忘記了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麼,但我敢擔保他們的腦子在那時候未必比我的好使多少。我記得我似乎還借著酒勁在小飯館裡很不恭敬地把鄭拓和許北傑做過的齷齪事數落了一大通,並祝願這兩個還算屍骨未寒的死人不得超生。這頓酒喝過了之後,學校里刻意迴避我的人越發地多了,但有關我謀殺許北傑的傳言卻漸漸消失了。
果蠅這段時間很不好過。許北傑死掉之後,她在寢室里都遭到了白眼,外界有關她的流言也是沸沸揚揚,但她居然能夠堅強地挺過來,這使我很詫異——這在以前簡直就是不可想像的。為了防止她受到更多的抨擊,我和她心照不宣地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在公共的休息時間絕不接觸,只在我們倆的免修時間才像做地下工作者似的悄悄碰面交流一下情況。
“現在真的是一點線索也沒有了。”我懶洋洋地躺在植物園裡的一片草地上,嘴裡嚼著一根草莖。果蠅坐在我身邊,雙手抱著腿呆呆地出神。陳雯雯那孩子的來源現在就像謎一樣纏繞著我們,使我們根本無法辨認出有效的頭緒。
我躺了好一會兒,翻身坐起來:“那麼好吧,我們來仔細地分析一下:和陳雯雯接觸密切的人有鄭拓,許北傑和李正梁,以及一個晚報編輯。現在鄭拓和許北傑都已經死掉了,而且根據時間上的推算他們也不可能是那孩子的父親。剩下的那個人也就是……”說到這裡,我隨手揀起一根樹枝,在地上百無聊賴地畫著圈子:“這個結果也太可笑了吧,真是有點不可思議。難道……是那個已經消失的晚報編輯?”
“別犯傻了,即使從時間上推斷也不會是他的。”果蠅冷冷地說。她一把搶過我手裡的樹條,在地上刨著小坑:“你曾經對我說過,不要被一個人的表面現象所蒙蔽,現在你自己卻忘記了這句話了?還是因為你心存慈善而不願意相信他才是嫌疑最大的人?”
我無言以對。我確實不敢相信李老師是導致陳雯雯自盡慘劇的罪魁禍首,因為在我和他交流的過程之中,我可以讀出他眼睛裡充盈的誠摯,我相信他是擁有真正的熱情的人。不過……話說回來,他人即地獄,這個世界上越是看著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的概率就越大。那麼,我現在該怎麼做呢?
“餵。”果蠅頑皮地用樹條敲打著我的頭,“別亂想了,你想不出來的。該上課了。”我沒精打采地回答:“不去。就不去。我已經煩死了,誰也不想看見。”
“那我走了。這節是最後一次數據統計,二鬼串講喔。”果蠅嘻嘻笑著站起身來,居然再沒管我,就這樣走掉了。
我恨得牙根痒痒,卻又無可奈何。陳雯雯,如果你在天有靈,請為我指引方向好嗎?我暗暗地祈禱著。
因果
六月里的天氣總是很奇怪,剛剛還是一片溫暖的世界,轉眼間晴空中就已經擠滿了捲曲粘稠的黑雲,似乎它們是天空的私生子,現在急於討回自己回歸大地的權利似的。我晃里晃蕩地走進407的時候,屋子裡的人還是稀稀拉拉。雖然大家都知道這節課的重要性,但鑑於這間教室的特殊性與二鬼的一貫作風,許多人並未早早地前來占好座位,也並沒有對PASS這一科抱持多大的希望。我們都知道二鬼是個什麼樣的傢伙,就如同我們都知道這間教室是個不祥的地方,知道這所學校實際上是在詐騙我們的金錢和青春那樣。
在上課鈴敲響前五分鐘,人們才慢慢地魚貫而入,尋找著屬於自己的位置。我坐在第一排*窗戶邊的座位,嘴裡叼著一根筆百無聊賴地左右張望。坐在倒數第二排的果蠅向我搖了搖鋼筆示意,又很快地低下頭去默默地翻書。我把脖子扭回來,盯著一片昏暗的窗外,腦子裡像一團漿糊似的疙里疙瘩。
門“哐”地一聲開了,王二鬼疾步衝上講台,將手裡厚厚的教材與講義“乓”地砸在桌面上。他看到了無精打采地倚在窗邊的我,忽然間冷笑了一下,然後轉向眾人扯開他著名的大嗓門:“各位同學,今天是數據統計的最後一節課,我會為大家進行重點的串講,針對問題進行解釋。但在這之前,我要宣布一個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