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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15塊,全在泔水桶里撈出來的。人現在已經拼出樣子了,身份也確定了。
是學校食堂的員工,張小開,確切來說,是前員工,今兒剛被老闆——也就是嫌疑人葉靈炒了魷魚。
下午的時候,他們還為此大吵一架,兩人還約好了晚上再見一面。
『既然說不通,就按牢里的規矩,用武力解決問題。』
這是兩人的同事複述的他們的原話。這個用不用我解釋一下?」
吳端擺擺手,「情況我大概清楚。承包食堂的葉靈是個刑滿釋放人員,他招的人也都是刑滿人員。
因為解決了一部分服刑人員的就業問題,市里每年都給他不少優惠政策。
死者張小開也是有前科吧?」
第433章 第十五塊拼圖(2)
我叫葉靈。
吳酒一杯春竹葉的葉,天時懟兮威靈怒的靈。
詩集齊了幽靜綿遠與浩然大氣,單看名字卻像個玲瓏的姑娘。
給我起名字的父母,在那一代人里絕對算得上文化人。
我的父親是一名戲曲演員,在墨城當地也算個不大不小的角兒,母親是公安大學的圖書管理員。
我在家排行老二,上頭有個哥哥。
父母有著兒女雙全的美好願望,希望二胎是個女孩。據我媽說,懷我的時候各種反應也驗證了應該是個女孩。
應該。但不是。
我出生後,他們才發現性別跟預想對不上,於是只好在起名的時候下功夫,起了一個女性化的名字。
他們不知道的是,因為這個名字,我的童年和少年時期過得可不太好。
那時候對男人,還沒有「娘炮」這個形容。身邊的同齡男孩老是叫我「小姑娘」,不跟我玩。
幸好,我也不愛跟他們玩。
我很小就跟父親學唱戲,每天早晨五點和哥哥一起,被父親從被窩裡拎起來,下午放了學,別的孩子寫完作業就四處去玩。我不行,還要加晚課。
父親是典型的嚴父,而母親,直到我出獄,她在我的印象里才有了一些存在感。
哦,對了,重要的事,我有前科,曾經被判入獄13年。
入獄的原因是打架鬥毆,致人傷殘。
至於打架鬥毆的原因,其實挺不值一提的,無非被幾個壞小子欺負急了的反抗。
那是1998年,古惑仔里的打架鬥毆行為在年輕人看來是個性,是血性,是向這世界挑釁的方式。甚至,帝都青年在後海茬架是一種流行。
當然了,說這些並不是為了推脫責任。我只是想更透徹地說明自己當時的心境。
我被幾個壞小子欺負了,他們是我的同班同學。
像我這樣性格孤僻成績又不好的孩子,成為被人欺負的對象原本並不稀奇,我已經習慣了。
可進入高三以後,他們輟學了,成了真正社會青年,欺負人的手段自然也就比學校里那套老辣一些。
於是那天我帶了刀,我記得很清楚,是一把彈簧水果刀。彈簧不太靈光了,有時候彈不出來,按了按鈕,還要用手拽一下刀背邊緣,將刀身拉出來。
我用它傷人那天,它就掉鏈子,沒彈出來,以至於我腦袋上差點挨了一悶棍。
幸虧我激靈,一偏腦袋躲了過去,那一下可就結結實實砸在了我的肩膀上。
當時我就覺得一條胳膊脫了臼。
劇痛讓我失去理智,我學著電影裡人物的樣子,滿臉猙獰,嘶吼著,用牙齒叼著彈簧刀的刀背,終於將刀身扯了出來。
然後我就逮著帶頭欺負我的人,狠狠捅了幾刀。
那是冬天,冬天最冷的時候。大家穿得厚極了,棉襖、毛衣、秋衣、背心……我用了很大力氣。
那彈簧刀並不長,我很是懷疑,究竟有沒有捅到他。
我一直以為他的驚呼不過是嚇出來的。
直到第五天警察找上門來。
那混蛋受了傷,回家竟然不說,自己不知從哪兒找來紗布隨便纏了幾下。
直到四天後,他突然昏倒,被送進醫院搶救室。
診斷結果是一側腎臟受傷感染。
他被切除了一個腎。
我不確定是哪一側的腎,上法庭之前,律師還對我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好好認錯,爭取得到對方諒解。
我的確記住了很多信息,諸如他是家裡最小的也是唯一的一個兒子,他上頭有四個姐姐,他的父親是個殘疾人,家裡曾經窮到只有一條褲子,誰出門誰穿的程度。
她的四個姐姐還未滿18歲便先後出嫁,為了給家裡掙得一份彩禮。
他幾乎就是靠姐姐們的彩禮養大的。
他受傷後,我的父母幾乎拿出所有積蓄賠償,也數次替我跪下求情。對方收錢的時候很乾脆,但就是不肯鬆口說一句原諒我的話。
我能理解,真的。
因為就在我入獄的第三年,那個被我捅傷的人就死了。
死於手術後的併發症。
當時醫療條件十分有限,切除一個腎臟可不是鬧著玩的,後續的保養、護理要是跟不上,很容易出問題。
原本,被判十幾年,我是不服的,我太倒霉了,正好趕上一輪小嚴打。對方的死從某種意義上讓我心理平衡了。
沒讓我一命抵一命,我應該慶幸。
入獄以後,在繁重的體力勞動磨鍊下,我很快學會了不去思考對錯。我放下了對那件事的所有情緒,我得向前看。這是監獄生活以及出獄後漫長的適應期教會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