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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了啊,他來的時候就有證兒,市里有個服刑人員就業辦公室,他的健康證就是那兒給辦出來的。
反正人分到我這兒的時候,都帶著證兒的啊。市里說這樣省得我麻煩了。」
吳端窩火地關上了留置室的門。
不是關,是摔。
嚇得門裡的葉靈又開始神經緊張。
「喂喂吳端!什麼情況?!別耍我啊你!你到底救不救我啊?說話不算數啊!」
閆思弦捶了下門,丟下一句「再等等!」緊跟吳端到了地下停車場。
「你說!」吳端站在車邊,一手扶著車門,一手拍著自己的胸口,以平復怒氣。
閆思弦做了個舉手投降的動作,「我……說啥?」
「明擺著!他們連辦健康證那點錢都貪!」
閆思弦拉開副駕駛位置的車門,示意吳端上車。
吳端抬腳,意識到眼前的車價值不菲,終於忍住沒往輪轂上招呼,氣鼓鼓地坐進了副駕駛位置。
閆思弦發動車子時,他還在叨念:「……這事兒沒完,學校食堂的案子結了,我就要開始收集證據,然後……」
「然後你一個刑警,轉行干紀(手動間隔)委的工作?你很厲害。」
「少說風涼話。」吳端瞪了閆思弦一眼,「那你有什麼辦法?」
「匿名給有關單位來一份證據,倒可是,不過監督跟進的工作就交給媒體吧。」閆思弦道,「有些事,湊太近可不明智。」
「你也有怕的時候?你不是成天吹牛,在省廳的關係有多牢靠之類的。」
「商不與官斗嘛,沒辦法,我是商人,見著當官的,骨子裡的奴性就出來了,實在是硬氣不起來。」
「硬不起來你補補啊。」
「我草!……我草草草!」閆思弦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指著吳端:「你學壞了!你跟黃心蘿莉學壞了!」
吳端假裝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淡定道:「先審了張國濤再說。」
墨城武警總醫院。
住院部,傳染病科,醫生辦公室。
吳端看著手中的幾張化驗單,問張國濤的主治醫生道:「你的意思是,沒救了?」
「已經很嚴重了,」主治醫生道:「從片子裡看啊,他這個肝臟纖維化實在太嚴重了,像這種失代償期的肝硬化,都出現肝腹水了……我只能說,情況可不好,現在的技術沒法治癒,只能儘量延緩病情進展,至於病人生存期……你們是警察,我就直說了,應該超不過兩年。」
「這情況,告訴他本人了嗎?」
「沒有,」主治醫生道:「一般都是告訴家屬,由家屬決定要不要告訴患者本人,以及怎麼告訴他們。
哦,對了,他這樣的情況,我勸你們一句,不管是什麼案子,還是先通知家屬比較好,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咱們……也不用擔責任嘛。」
「行,知道了,謝謝提醒。」
出了醫生辦公室,閆思弦問吳端道:「你以前審過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人嗎?」
「你審過?」
「在國外實習的時候見過,一黑人大叔,癌症晚期,沒剩幾天了,殺了長期家暴女兒的女婿,在醫院裡打電話自首。
我當時覺得,有血性,帥炸了。」
「現在審訊的活兒落你身上,不好受吧?」吳端拍拍閆思弦的肩膀,「慢慢習慣吧,幹這行,時時刻刻拷問自個兒的良心,捍衛法律哪兒有那麼輕鬆?」
為了方便看守,張國濤的病房就在走廊盡頭。他獨享了一間三人病房。
吳端和閆思弦進屋時,張國濤正站在窗戶邊向外看。
「感覺怎麼樣了?」閆思弦問道。
「我跟你們說啊,醫院是你們送我來的,也是你們天天把我關這兒的,我可沒錢交醫藥費。」
錢重要還是命重要?
到嘴邊的話,硬是被閆思弦咽下了肚。他覺得應該多聽少說。
「那些你先別考慮了。」吳端道:「你病得有點嚴重,醫生建議通知家屬,是我們幫你通知,還是你自己打電話。」
「家裡沒電話。」張國濤道:「我媽是聾子,我爸癱瘓,姐姐是個傻子,他們用不上電話。」
張國濤說得平靜,兩人卻仿佛置身大型比慘真人秀現場。
「直接跟我說吧。」張國濤道。
吳端斟酌了一下用詞道:「還是讓主治醫生……」
張國濤打斷他道:「哎,不是吧?我快死了?」
「不是……」
吳端再次被打斷。
「死了也好,反正活著受罪。」張國濤在病床邊沿坐下,「你們是來問話的吧?不用問了,人是我殺的。」
說完,他又開玩笑道:「誒你們不會是誆我的吧?說我快死了,讓我認罪……你們警察不會這麼缺德吧?」
閆思弦道:「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倒是不放過罵我們的機會。」
「看來是真的啊……」張國濤低著頭,獨自失神了片刻,再抬起頭時,臉上有了笑容,「想問什麼,你們問吧。」
「作案過程。」
「我不是失戀了嗎,就想……呵呵,想煽情一把,去湖邊喝個酒,太冷了……一瓶啤酒剛下肚就透心涼了。
肚子疼,我就想回食堂弄點熱乎的吃兩口。
一進門,就看見張小開要殺關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