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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自己又搖頭道:「不可行啊,我聽了南城分局刑警走訪村民的錄音,村里幾乎人人都知道這件事。」
「很正常,農村本來就是個人情社會,你往地上扔個包子,包子還沒從村頭滾到村尾,事兒可就已經傳過去了。」
聽到吳端這形容,閆思弦樂了。
「這是我媽說的。」吳端聳聳肩。
「可真……形象。」閆思弦彎起的嘴角似乎是放不下去了。
吳端又問道:「錄音里還有什麼有價值的信息嗎?」
「有三件事,我覺得可以留意:
第一,梁濤在村里口碑不錯,主要是他離群索居,沒什麼存在感,被走訪的村民,都說他沒什麼仇家,但有一點,他那個看林人的活兒,有些人眼紅。
只要在林子裡住著,每月就有六七百塊補貼,在農村,這可是個美差。」
吳端問道:「那這美差是怎麼落到梁濤頭上的?」
「嗨,鎮長一句話的事兒。」
「鎮長?」
「鎮長和梁濤的爺爺——哎這個關係,我該怎麼說呢。」閆思弦抿了抿嘴,「咱們市裡的一位領導,在調到墨城之前,曾經在臨關鎮當過鎮長,童村不正好屬於臨關鎮管轄嗎,這位領導任鎮長期間曾經來童村視察。
當時領導聽說村里還有一個獵戶,一時興起就去獵戶家裡坐坐。
這個獵戶,就是梁濤的爺爺,當時他還是個中年漢子。
那時候人都淳樸,一看領導來了,趕緊拿出家裡的好東西,燉上一鍋野味,留領導吃了頓飯。
那年頭才剛剛改革開放,吃那麼一頓不容易的,領導吃得很高興,後來雖然步步高升,調到了墨城,卻對這一頓飯印象很深,跟身邊人提起過。
咱們現在的臨關鎮鎮長,就是這位領導一手提拔起來的,算是鎮長的伯樂和靠山吧。
官場上那些事兒嘛,你也知道,逢迎拍馬什麼的,鎮長揣摩著領導的心思,學著領導的事跡,年年去童村視察,年年必去梁濤家慰問。
你說,有這麼一層關係,看林人這個美差是不是自然就落在梁濤頭上了?」
還真是!
吳端驚嘆於中間的彎彎繞繞,心裡又清楚,這怪誕的故事,其實只是現狀的小小縮影。
閆思弦道:「你只管記住,這第一就是,梁濤並不像大家所說的那般沒有仇家,他跟別人結過仇沒有,我們現在還不知,但至少已經有一些眼紅嫉妒他的人了;
第二點,梁濤死亡當晚,有村民反映聽到狗叫,而且狗叫聲是從梁濤家的方向傳來的,那村民只說是半夜去院裡的廁所解手,並不知道當時的具體時間;
第三,梁濤進山沒帶狗——我知道你要問什麼,聽我說完——這條消息是村里唯一算得上樑濤朋友的人反應的……」
「就是梁濤死後,他的狗跑去找的那戶人家?」吳端還是沒忍住插話問道。
「對,就是那家,據男主人反應,梁濤的狗之所以認得他,是因為梁濤的爺爺重病在鎮上住院時,狗曾在他家寄養過幾天。
除了這幾天之外,梁濤從來不離開他的狗,即便是進山,走得遠,來回要個兩三天,梁濤就把狗帶上,要是走得近,一天就能來回,他有時候就不帶狗,只給它們留夠一天的食物。
而跟陳清焰等盜墓賊進山前,梁濤這位朋友曾經問他——就是在村里碰面打招呼的那種閒聊——朋友問他這次進山走得遠不遠,梁濤說遠。問帶不帶狗,梁濤卻說不帶,又問那用不用放自己家幫著照看,梁濤又說不用。」
「我明白了,」吳端道:「梁濤這是一早就計劃著跑,他壓根沒想好好給盜墓賊帶路。」
「沒錯,跑才是正常的。」閆思弦道:「連村民都看出來陳清焰他們是一夥盜墓賊,梁濤心裡當然也清楚吧。
清楚,所以逃跑,不然等著古墓找到了被殺人滅口嗎?
反觀之,梁濤跑了盜墓賊也拿他沒辦法,只能認栽,自己做著違法勾當,總不能報警說盜墓嚮導坑了自己的錢吧。
梁濤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進入深山,再加上,逃跑的時候要是帶著兩隻狗,動靜大,不容易脫身,所以他沒帶狗。」
「陳清焰沒說謊,」吳端道:「那問題就在於,他逃跑後又遇上誰了?」
「作案時間,」閆思弦道,「具體的死亡時間出來了嗎?」
「貂兒剛發我手機上,之前因為沒抓住陳清焰,不確定梁濤的末次進餐時間,所以死亡時間無法精確,只有一個7月13日晚的模糊推斷。
現在抓著陳清焰了,他提供了一條重要信息:7月12日晚約11點,盜墓賊紮營休息,梁濤和他們一起吃了東西,被安排第一班值夜。
可是當晚梁濤就跑了,陳清焰很生氣,還派了兩名手下去追,梁濤顯然更熟悉地形,上哪兒追去?自然是沒追上。
有了陳清焰供述的末次進餐時間,貂兒才推斷出了精準的死亡時間:是7月13日清晨5到6點之間。」
「5到6點?這麼晚?天都亮了吧?」
「夏天天亮得早,4點半就蒙蒙亮了。」
「哈。」閆思弦短促地笑了一聲,眼中迸發出茅塞頓開時特有的神采。
他伸手搭住吳端的肩膀,又笑了兩聲,「我知道兇手的行動軌跡了。」
吳端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表示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