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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問了,首先,您對許陽這個病人還有印象嗎?」
「許陽啊,他可是我們醫院的名人,多重人格障礙,有腦組織病變的那種,小小年紀就來了,我記得第一次見他的時候,才這麼高一點吧……」醫生伸手比劃了一個比兩人坐下高點有限的高度,「還是個小孩兒呢。我嘗試了很多種治療方法,可他的情況實在特殊。
按說多重人格障礙的病人通常會有一個主人格,主人格還是比較容易分辨的,可在他身上,每個人格都有一整套獨立健全的思想,而且,所有人格幾乎是平分了他的時間,僅僅判定主人格,就花費了兩年時間。
我這麼說還不嚴謹,應該說,即便花費了兩年時間,我還是不能完全確定哪個是他的主人格,所以他的治療才格外艱難。
後來,他的病又突然痊癒,這就更難解釋了——因為從許陽入院以來的種種表現來看,他智商明顯高於常人,我到現在都在懷疑,他用某種方法騙了我,而且,我分不清究竟他生病是假的,還是痊癒是假的……」
說到此處,醫生情緒略顯激動,能看出他真的非常熱愛本職工作,對許陽這個特殊的病例也很感興趣。
辦公室里,其他人的聲音更小了,醫生的講述明顯勾起了大家的興趣,一些見過或者了解過許陽的醫生、護士相互傳遞著眼神,吳端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出了「果然那小子不一般,警察都來了」的意思。
吳端又道:「按您的意思,許陽出院的時候,其實病情是存疑的。」
「可以這麼說——是這樣,我跟你解釋一下,精神類的疾病和其它病不一樣,它畢竟與人的心理有關,病人出院的首要考量當然是病情有好轉,同時我們會進行一些列測試,確定病人的社會危害性小。
但這些都不是絕對的,病情存疑出院很正常,拿許陽來說,他就出院了很多次,又入院了很多次,反反覆覆。」
「明白了,您不必緊張,我這麼問,並沒有追究醫院責任的意思,只是單純跟您了解許陽的情況。」
醫生笑笑——不是真笑,而是為了顯示自己不緊張的笑。
吳端繼續問道:「我發現,四醫院裡男病區和女病區是嚴格隔離的。」
「是。」
「那在住院期間,許陽有可能認識別的女病人嗎?」
「可能啊,你看。」醫生起身來到窗前,吳端隨他一起透過窗戶向外看去。
那是一片供病人活動的綠地。
「只是病區隔離,對於病情不嚴重,沒有躁狂等傷害性症狀的病人,還是可以在院子裡自由活動的——當然,我們會有專門的護士、護工進行看護。
自由活動時間不分男女,所以他有可能認識女性病人。」
「那許陽有沒有跟您提起過某個女病人?或者男病人也成,他跟您聊過其他病人嗎?」
醫生沉默了片刻,看樣子是在仔細回憶。
「肯定是提到過,但具體的內容我記不清了,畢竟我的其中一項工作就是與病人聊天,尤其人格分裂的病人,許陽又格外特殊……聊了太多,所以記不清了。」
「應該有錄音吧?」
「倒是有,就是……」醫生猶豫了一下,「太多了,你願意聽得話,我可以拷給你。」
「那就多謝了。」
吳端本來還想問問許陽住院治療期間有沒有什麼反常,可轉念一想,對一個精神病人來說,你很難界定他的哪些行為相對正常,哪些又是反常的。
算了,還是直接聽錄音吧。
直到看到醫生電腦里名叫許陽談話錄音的文件夾有足足60個G,比吳端硬碟里的***可多多了,他瞬間有點崩潰。
吳端粗劣看了一眼,其內的音頻文件按照日期和治療階段排了序,從十幾年前許陽第一次入院起,直到兩年前出院,甚至,許陽出院進入福利院以後,醫生還去回訪過他的病情,時間線還是比較清晰的。
……
從醫院出來,吳端開車在街上饒了幾圈,確定沒被跟蹤,直奔一家茶館。
茶館裡,剛剛扮演病人家屬的女人坐在卡座,沖吳端招了下手。
吳端一揚下巴,算是打招呼。
他在女人對面坐下,坐得有些四仰八叉,可見兩人十分熟稔。
吳端道:「咱們有多久沒見過面了?張明輝。」
名叫張明輝的女人道:「畢業再沒見過吧?」
「可不是,你留帝都,還是重案組組長,那兒更忙吧?……不對,咱們見過一次,我去過你婚禮。」
「對對對,嗨,最近忙得記憶力嚴重衰退,再這麼下去,遲早也得進精神病院……對了,八月的傷怎麼樣?我執行臥底任務,也不好去探望他,等任務結束再去吧……還有他的孩子……太可憐了……」
「別提了,他就是跟眼下這個大案有了牽扯,是真的大案,要不也不能從帝都把你抽調過來幫忙。」
「案宗我看過了,瘋子團伙,上百條人命,是夠大的,正好我那同事——潘小寧,就是現在在四醫院扮演家暴受害者的——前段時間執行任務受傷,有舊傷,扮演這角色還挺合適。」
「替我謝謝她,讓她受委屈了。」
「沒啥可謝的,用她自己的話說,反正精神病院也是醫院,一樣養傷。」
「嘖嘖,你跟剛畢業那會兒可是一點沒變……不對,還是有點變化的,越來越爺們兒了,看你手底下帶出來的妹子就知道。」吳端熟稔地跟張明輝打起了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