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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端怕她不夠,趕緊又讓李八月拿了一盒豆奶,「你慢點喝,別噎著。」
等豆奶也喝完了,她摸著圓滾滾的肚子道:「我是問房東要過一點毒鼠強,可那是毒老鼠用的,我們租的房子有老鼠,房東能證明……好吧,我承認,我可能說過幾次讓他去殺人的話,毒鼠強拿來那天我也說了,我說我馬上就去把那個黃臉婆毒死。」
「和他告訴我們的情況差不多。」吳端道。
「我這個人嘴就這樣,急了就喊打喊殺的,你們可以找我一塊玩的人問,他們都知道。可真讓我殺人,我不敢,」女人有些笨拙地起身,「我得走了,我要去醫院,孩子一天我都不想留了。」
吳端攔住她,「你還是考慮一下吧,我雖然不太了解,但也知道你都八個月了,肯定有風險。」
「有風險也得冒,我已經想清楚了,讓我還沒結婚就帶個拖油瓶,還不如直接讓我去死。」
吳端見攔不住,也不敢攔,只好對女人道:「還是讓協警開車送你回家吧,你就是去醫院,也不急在這一天,昨晚肯定沒休息好吧?先回家休息。」
女人想了想,點頭,「好吧。」
待孕婦走了,吳端道:「補個案宗,收個尾,我會派人一直盯著這女人,直到檢察院接管。」
「你不繼續查她?」
「不查了,案發當時孕婦在租住的房子裡,不在現場,毒不是她下的,至於那些兩口子吵架時的喊打喊殺,只能是一筆糊塗帳,反正汪成陽殺人是板上釘釘,其餘的讓法院去和稀泥吧。」
吳端將小籠包塑膠袋和空豆漿杯扔進垃圾桶,揉了揉空空如也的肚子,著實沒想到這孕婦這麼能吃,連他那份早點都一併吃了。
他問閆思弦道:「那習樂樂往肉里下毒的事兒你又是怎麼想到的?」
「怎麼……想到?」閆思弦斟酌了一下,「就那麼想到的。」
吳端:「……」
「破案是個不斷驗證猜想的過程,你們這些老派刑警恨不得捧在手裡的證據,對我來說不過是驗證猜想的工具,先得大膽地想,再去驗證,想錯了是另一回事兒。
當然了,這種聯想能力需要經過專業訓練,才能在看到碎片線索時,瞬間找出那個可能性最大的推論。還需要一雙敏銳的眼睛,來關注別人不注意的細節。」
「呃……挺抽象……」
「我給你舉個例子吧。
第一,習樂樂有過見義勇為事跡;
第二,習敬國是習樂樂的髮小,縱然一個進城打工,一個在農村種地,也還是會經常一起喝酒;
第三,案發後習敬國請假回家了,躲起來了——竟然是以喝酒喝壞了胃這種理由。
從這三處細節,你能想到什麼?
——算了別浪費時間了,我直接告訴你吧。
習樂樂開朗豁達,他性格外向,有朋友,遇事也喜歡跟朋友商量。
無疑習敬國正是他的朋友——兩人打小認識,而且距離並沒沖淡他們的關係。
所以習敬國不是喝酒喝壞了胃,而是被嚇得藏起來了!什麼事兒嚇到他了?是習樂樂告訴他的事兒!習樂樂告訴他,他們準備用來偷雞的毒肉被姐姐和外甥女誤食,出人命了!
有的人看見星星便是星星,有的人看見一顆星星便能窺到整個宇宙。」
「還挺玄乎,」吳端的肚子叫了一聲,像是在跟主人一起抗議,「可說到底,你這能力還是可以通過專業訓練掌握的吧?」
「理論上來說,是的。」
「理論上?」
「反正我是靠的天分。」
吳端:果然,果然啊!閆·熊孩子·思弦回來了!
兩人正說話,吳端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他接起來,匆匆應答幾聲,掛了電話,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東郊廢工廠發現女屍!」
第18章 欠債還錢(1)
上世紀90年代至今,墨城的工業型企業經歷過兩次集中搬遷。
第一次是90年代末,新世紀初,幾個因為水源污染而形成的癌症村相繼被媒體曝光,在全國引起廣泛關注。
國家出台相關政策,著手治理污染排放不達標的企業,取締不具備排污處理能力的小作坊。
墨城響應號召,將污染型企業統一遷往城東新建的工業園。
到了2014年,隨著國家經濟高速發展,多處城市出現霧霾污染,國家再次狠抓環保,做為首都的衛星城市,墨城可以說占了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新政策總是從墨城開始推行。
這次,城東工業園裡的企業關閉取締了一些,餘下合格的則被遷往更遠的國家級工業園。還提出了一個口號:打造零污染新城。
企業遷走了,按照當年的規劃,舊工業園要徹底拆除,建成公園,成為城市之肺,可惜財政方面後續無力,建公園的計劃一拖再拖,舊工業園日漸破敗,加之人去樓空的蕭索之感,被人們稱為「鬼城」。
屍體所在的廠房位於鬼城中心,尚算完整,從結構來看,從前應該是一間倉庫。
鐵皮屋頂上滿是紅色鏽跡,剝落的鐵鏽掉在地上,屋裡像是下過一場血雨。
屍體在倉庫一角,白生生的肉在這滿地的血雨中,分外扎眼。
那是一具全裸的女屍,屍體的衣服散落周圍,凌亂不堪。
她大張著嘴,蠅蟲在她的口腔里飛進飛出,散亂的頭髮將瞪得巨大的眼睛半遮半掩,更顯得鬼氣森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