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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那條行人稀少的街道,依然只有一間診所開門營業。流浪狗又開始在診所門前聚集,等待著好心的年輕醫生施捨食物。
地毯式排查開展得異常艱難,天冷,人少,天地蒼茫茫一片,好像連眼前的景象都在打擊刑警們的信心。好在當天下午就收穫了一條線索,這著實讓刑警們振奮了一把。
「就這兒。」介紹情況的中年刑警鬍子拉碴,他大大咧咧地指著一處橋洞,對閆思弦道:「閆副隊來聽聽吧,這兒的流浪漢提供了一條線索。」
他所指的流浪漢,是個頭髮花白的老頭兒,睡在一根廢棄的水泥管里。
橋洞下有十幾根長短不一的水泥管,其中三根裡面住了人。住人的水泥管里塞滿了報紙舊雜誌之類用以取暖的東西。
閆思弦所看到的流浪漢,臉上手上長著可怕的凍瘡,因為太瘦,顴骨高高聳起,兩隻眼睛又圓又渾濁,頭髮一縷一縷,頭髮里夾雜著肉眼可見的油污。這樣一個人,若在晚上見了,興許會把路人嚇個大跟頭,還以為見了鬼。
老年流浪漢情緒有些激動,他扯著嗓子對閆思弦道:「他偷我的東西!大衣!我的軍大衣!」
閆思弦一愣,立即拿出肖川的照片問道:「是他嗎?」
「就是他!太缺德了!要凍死的啊!」
閆思弦問道:「您怎麼知道是這個人偷的?」
「他來這兒住過一宿啊,怪不怪?他還騎了輛電動車呢,不是個好東西!」
許是因為老人有什麼疾病,或者他實在太老了,說話有些顛三倒四。
閆思弦便耐心問道:「他什麼時候來這兒住的,您還記得嗎?」
「就那天晚上,天都黑了。」
不等閆思弦追問,將閆思弦領到此處的胡茬刑警率先搖頭道:「我們也想問具體日期來著,可真問不出來……這些人過一天算一天,早就不記日子了,你問他現在是那一年他都不清楚。」
閆思弦看著另外兩個住在這裡的流浪者,他們看起來倒是比較年輕。
「沒用,一個智力有問題,一個精神有問題。」
閆思弦只好死心。
他又問那年老的流浪者道:「您還記得您丟的軍大衣有什麼特點嗎?比如……幾成新的?扣子什麼樣式?」
「新的!新的!」老流浪漢流下了眼淚,「新的啊!我不捨得穿外面啊!」
他是真的想念他的軍大衣。這種渺小的熱切的想念讓閆思弦的心鈍鈍地疼著。
一想到吳端還在車裡等著他,專業性就壓過了個人情感,閆思弦繼續問道:「您說那個人來這裡睡了一晚,當時是什麼情況?您能跟我說說嗎?」
「他往我的水泥管里鑽,嚇我一跳……我也嚇了他一跳……
他又去找沒人的水泥管,我讓他把報紙塞衣服里,太冷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凍醒了……軍大衣沒了,那個畜生走了……我一直蓋身上……我的大衣啊……」
老人很快就止住了悲鳴,因為閆思弦手裡出現了幾張紅彤彤的錢。
他毫不猶豫地將錢塞進了老人手裡。
「您買點吃的。」閆思弦道。
他又給胡茬刑警塞了幾百塊,道:「看能不能聯繫上收容所,要是聯繫不上,就給買床被褥吧。」
「好。」
閆思弦其實能管的更多,能讓他們的條件進一步改善,但他也清楚,這世界上的悲慘是救濟不過來的。救窮不救急。他用這句話安慰了一下自己。
可是回到車上他還是有些沮喪。
吳端看出了他情緒不對,問道:「進展不順利?……摸排這不才剛剛開始嗎,拿出點耐心,你急得齜牙咧嘴,底下人陣腳就更亂了。」
閆思弦笑道:「吳隊教育的是。」
吳端撇嘴道:「你這話的的誠意比塔里木盆地高不了多少。」
閆思弦認真道:「淨瞎說,也就比珠穆朗瑪峰低那麼一點兒。」
……
摸排工作開展了整整一周,再沒有取得什麼進展,而且頗有攤子越鋪越大的勢頭。
隨著警力逐批地從瘋子團伙案撤出來,投入閆思弦這邊工作的人越來越多,一開始,大家剛從連軸轉的審訊工作里解脫出來,能出外勤就覺得幸福,工作熱情高漲。
一兩天後,都凍成了孫子,關鍵是沒效果,士氣空前低落。
閆思弦整宿整宿地睡不好,他太想幫吳端分擔工作,偏偏指揮大現場又是他的弱勢,每天都處在焦頭爛額的狀態。
吳端似乎有意鍛鍊他,竟真的忍著不去插手,只在關鍵時刻提些建議。
摸排工作開展到第十天時,閆思弦開始自我懷疑。
「我覺得咱們現在的方向不對,找落腳點這個事兒真靠譜嗎?萬一肖川就是隨便在哪兒貓著睡覺呢?就跟他曾經在橋洞下的水泥管里睡覺一樣,上哪兒找去啊……」
「那你有更好的方向嗎?」吳端問道。
閆思弦揉著太陽穴,「我想想……讓我想想……」
吳端將手搭在閆思弦肩膀上,「肉聯廠家屬院一家三口滅門案件,摸排工作持續了整整三個月;葡央村枯井棄屍案件,摸排工作持續了五個多月;飛車砍手案,兩個月……
我最近在反思,自從你來了一支隊,破案效率大大提高,甚至有過接警12小時內破案的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