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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能理解那種悔恨,沒人能理解那悔恨所滋生的煎熬。
「跟前男友/女友的分手炮,就那一沒注意安全措施。」
這是他們最愛用的搪塞,沒人願意承認自己是被一夜情對象傳染,對方可能是故意的,一覺醒來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
沒人願意把那個連自己都鄙視的自己拉出來遊街。
邱柏儒沉默著。閆思弦知道,他不會輕易講出那段過往。
好在,閆思弦也並不需要那些信息。
有時候,問題本身便是擊垮對方的利器,答案並不重要。比如現在,只要閆思弦不提那段令他痛苦的往事,邱柏儒還是願意做出些讓步的。
他嘴上雖沒有說,但眼中已露出了乞求。
接下來的問題,才是閆思弦真正想問的。
「說說那三個死人吧,」閆思弦道:「就是你放火燒的三個死人,他們就是血罐子吧?」
與之前尖銳的問題相比,這簡直是送分題,邱柏儒毫不猶豫地給出了答案。他點了點頭。
「點火之前人已經死了?」
「嗯。」
「誰殺的?」
「沒人。」見閆思弦眯了一下眼睛,邱柏儒便解釋道:「他們自己要求的,真的。他們知道已經被警察盯上了,也知道帶著他們大家都別想跑,就提出要安樂死……
到最後,人人都會想要安樂死的……為什麼要苦熬著?為什麼要受那個罪?沒有意義。」
「就算是他們自己要求的,你們是如何滿足要求的呢?」
「很多東西都能殺人,要看手頭有什麼。之前是直接抽血到死為止,畢竟血能賣錢,就有點類似……割腕吧。
這次要血沒用了,只能用手頭有的東西,農藥——我不知道那是啥,孟昀從他家床底下拿出來的,他們仨一人吃了一小把——沖在糖水裡喝下去的。
喝完沒多久就不行了,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斷的氣。」
講述這些時,邱柏儒非常平靜。他已見慣了生死,或許在他看來,這樣的死法已經算是幸福的,畢竟,他接下來要面臨的死亡,是不會有同伴陪伴的。
「在孟昀家的時候——我是說他在市裡的家,郵局家屬院——直接殺了血罐子不行嗎?」
「當時慌了,只顧著逃了。」
「逃跑還要帶著他們?」
「要帶,要是情況換一換,我們是血罐子,連床都下不來了,肯定不想被同伴拋棄,那樣……太淒涼了。
死不重要,重要的是,誰都不想孤孤單單地死。有人陪著,總會多一些死的勇氣。」
沒想到,磨牙吮血的惡鬼在這件事還保有那麼一點人情味。
對死亡的恐懼,對孤零零死亡的恐懼,大概是這個團伙能夠維繫下去的基石。
既然死亡在所難免,總要提前找好給自己收屍的人。
「說說你們具體怎麼害人的吧。」閆思弦敲了一下桌上的手機,「我不是說賣血,賣血的情況已經基本調查清楚了。我是說,你們跟人約炮。」
邱柏儒手機里的情況和孟昀一樣,兩人均是通過各種途徑,瘋狂物色一夜情對象。
犯罪團伙總共四人。司機李司農因為心理原因影響到了生理,不能出去約,負責物色血罐子的周聰,有老婆孩子,選擇不去約,他們也有報復社會的傾向,但更多的還是想要賺錢。
孟昀和邱柏儒則不同,他們是撒開了歡兒地報復社會,無所不用其極。
閆思弦還注意到,邱柏儒的約會對象有男有女,而孟昀,一開始他只約女人,後來……不知是不是受了邱柏儒影響,他的一夜情對象也出現了男性。
他已經不在意對方的性別,他只在意能不能多拖一個人下地獄。
「就那點事兒,有什麼好說的?」邱柏儒道:「你要想問我約了多少人?不好意思,早記不得了。」
物證、口供都齊了,受害的人證不知有多少,案子似乎能夠蓋棺定論了。
離開審訊室前,出於某種陰暗的報復心理,閆思弦對邱柏儒道:「你了解過自己的罪行嗎?知道會怎麼判嗎?」
邱柏儒有些迷茫,卻還是不想露怯,嘴硬道:「有啥好想的,大不了一死。」
「大不了?你的猜測也太樂觀了,你們死定了。」閆思弦十分篤信道:「蓄意、惡意傳播高危害傳染病,量刑等同故意殺人罪,傳播人數多,影響惡劣的情況,死刑妥妥的。」
邱柏儒聳聳肩,滿不在乎。
「可惜了,你這麼年輕,才查出這病不到兩年,如果好好吃藥,積極鍛控制病情,擺正心態,活個十年八年的不成問題……知道嗎?咱們國家已經有莫琳症治癒的案例了。
走正道,十年八年後,興許你這病就能治好了。
偏偏你選了這條路,」閆思弦搖頭,「沒機會了,你看不到那一天了。」
閆思弦轉身就走。
身後的審訊室里傳來撕心裂肺的嚎哭聲,為什麼人只有在最後的時刻,只有真的見了棺材才肯落淚?生而為人,善良一下竟那樣難?
閆思弦不懂。他永遠無法理解這些人。
眼下,他只擔心錢允亮和吳端的身體,夜幕降臨,該去醫院看看了。
第400章 俠盜(1)
刑偵一支隊最近接連有人受傷。有人說是流年不利,吳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