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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閆思弦道。
紀山枝感慨:「健康真好,要是有一天你有過我的遭遇,只剩下這麼一副隨時可能撐不住的皮囊,就會和我一樣,無論什麼事都要急斯忙慌。」
「我只希望離您的遭遇越遠越好,連指頭尖兒都別碰上。」
不知是紀山枝的感慨觸動了閆思弦寥寥無幾的同情心,還是閆思弦不過是在試探,本也沒想得到一個具體的答案。他終於有所妥協,順著紀山枝的話道:「我們的確有求於您。」
「我看不止吧。」說這話時,紀山枝的一隻獨眼看向了吳端,「只是讓我幫忙,吳隊自己偷偷地來一趟就是了,帶上你,怕不是因為你們在懷疑我。
吳隊總說看不穿我,原來不是客套,這是找個人來幫你掌眼?」
吳端低頭咳嗽一聲,以遮掩尷尬。閆思弦那番明顯的旁敲側擊,讓他著實不好辯解。
吳端只好瞪閆思弦:默契呢?
閆思弦:對不起,您所呼叫用戶暫時不在服務區,留言請先叫爸爸……
吳端:滾!
閆思弦倒是理直氣壯,他將兩張從TG手裡拿到的紙條攤在了桌上。
紙條裝在證物袋裡,證物袋有反光,紀山枝伸出抽抽巴巴的右拳,按住證物袋,將他們拽到自己眼前,低頭看了片刻。
「嗯,跟我當年給人留的紙條有點像,比我粘得整齊,寫的內容也比我有趣。」他心平氣和地評價完,又問道:「怎麼?因為這個,你們懷疑我?」
「是我,我懷疑你。」閆思弦包攬下了責任,「所以我才出了個損招,逼吳隊帶我來見您。」
「一般損吧。」紀山枝評價道。
「多謝多謝。」閆思弦繼續道:「我懷疑您當然不止是因為這兩張字條,還因為這賊的作案手法跟您有些相似。」
「哦?」
「您當年盜竊之所以能屢屢得手,有這麼兩個原因——我姑且分析,有不對的地方,您指點。」
「不敢不敢,探討探討。」
「第一,您手法乾淨,從來不給警方留任何線索,至少,無論是指紋、腳印,還是影像資料,什麼都沒有,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線索,警方自然是沒法查的。
第二,您選擇下手對象,也是有講究的。他們懷璧其罪,因為』璧』的來路本就不正,他們活該被盜。東西丟了,即便報警,也是膽戰心驚。甚至,他們根本無法證明從自己手裡被盜的東西是價值連城的真品。
警方面對這樣的案子,也比較尷尬。鋪大量人力查吧,萬一最後抓著的不過是個偷了仿品的毛賊,不值當,還有那麼多更緊急更要命的案子呢,對吧?不查,被盜的萬一是真品,心疼。
就在這尷尬中,警方的偵查一次次不了了之。
說實話,一想到這些,我就要懷疑第一條結論,您真有那麼神乎其神嗎?究竟是您的手法乾淨到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還是警方壓根就沒仔細偵查?
當然,您金盆洗手多年,這很難考證。」
「有點意思。」紀山枝評價道。
被搶了台詞,閆思弦皺了下眉。
他繼續道:「從您第一次出手盜走老外的汝窯瓷碗,到之後盜竊清代皇帝的親筆畫……那些不夠轟動的案子我就不一一列舉了,總之,全是些來路有問題不敢示人的東西。所以,我想,報案的應該只是少數,還有一部分人,尤其那些手裡還有其它來路不正的寶貝的人,被偷了也只能吃啞巴虧。
您留下預告犯罪的字條,正是一種試探,您要看看他們收到字條後的反應,若他們報警,您也好及時收手。
可惜,被您選中的人不僅心虛,還盲目自大,在收到您的預告信函後,竟沒一個人報警。」
「這確實是人性中共通的毛病,人都覺得自己特殊,別人逃不過的厄運,自己總能逃過的。」
「被您盜走的東西能在黑市的頻繁交易中保存下來,實屬不易,我不否認,東西到了您手上,一直妥善保存,直到最後您落網,東西被悉數——哦,我忘了,不一定是悉數——總之,有過報案記錄的東西全部歸還了國家。有人認為您做了好事,不然那些東西的結局就很難說了……
我卻認為不必往您臉上貼金,畢竟最後落網和歸還東西並不是您的本意。」
「的確,把心愛之物拱手讓人,誰都不甘心的。但人要是連命都快沒了,卻還要守著寶貝,那就是傻子。」
「您當然不傻,您利用手裡的東西,以交出那些價值連城的國寶為條件,的確得到了警方的嚴密保護。
我想,您的條件是要警方打掉那個折磨過您的犯罪團伙。
在那之前,您要受到嚴密的保護,在那之後您就會交出手裡的國寶。」
「差不多就是這樣。說起來,你們警察占了個大便宜,我既提供了一個犯罪團伙的線索——足以將這個團伙一網打盡的線索,又把那麼多價值連城的國寶拱手相送。」
紀山枝臉上的肌肉又抽動了一下,他又在笑。
「你分析了半天,難道是想說,你們現在要找的賊也懂得挑選下手的目標?」他問道。
「正是。」閆思弦點頭。
「閆少爺啊閆少爺,」紀山枝的語氣有些無奈:「我可要開始輕視你了。」
他雖然並不比兩人大幾歲,但他一這樣說話,便有一種長輩教育小輩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