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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這麼一小片地方屢次躲過政府規劃,似乎被大刀闊斧的城市發展遺忘了。
吳端以前在派出所實習時,就曾到棚戶區抓過賊,因此還算熟悉。
閆思弦將車開到棚戶區附近時,看到路邊有輛警車,警車車窗伸出一隻手來,示意閆思弦停車。
停車後,那警車下來一名刑警,沖閆思弦和吳端敬了個禮,示意兩人跟他步行。
閆思弦緊挨在吳端身邊,路面不平,他憂心忡忡,時不時伸手去扶著吳端。
走了一小段,吳端便徹底成了老佛爺走姿,一隻手撘在閆思弦平舉的小臂上,不知道的還當這位爺擺了多大的譜。
在三間相比之下還算嚴實的窩棚里,兩人見到了嫌疑人的五名工友。
他們正抽著刑警散的煙,還一人吃了一份刑警訂的外賣盒飯,因為有煙抽,有東西吃,他們的精神頭便格外足,說話聲音也很響亮,每一句都像是在吼。
跟這樣的人溝通總是暢快的,他們正需要新鮮事來打發走得太慢的時光。因此,即便已經跟片區刑警溝通過一次了,他們還是很樂意再對吳端和閆思弦重複一遍。
兩人戴上了執法記錄儀,開始詢問。
一開始,負責回答問題的是個被叫做胡叔的人。胡叔是五人中年紀最大的,看樣子約莫有60歲了,當然,很可能是艱苦的條件使他比較顯老,實際年齡或許沒有這麼大。
其餘四人則都是二三十歲的年輕後生。
吳端首先開口道:「你們都在一個地方打工嗎?」
「能找到大活兒,就一塊干,找不著就各干各的……老鄉麼,我們都是一個村的,我帶著他們出來的,相互有個照應,有活兒了相互介紹唄。」
吳端指了指已經被推到一間窩棚門口的電動車,「這車的主人你們認識?」
「車是小川兒的。」
肖川,人稱小川,正是電動車的主人,本案的頭號嫌疑人。
那是一台棗紅色的電動車,能看出來車被改動過,后座位置加了一塊電瓶。
吳端問道:「車哪兒來的?」
「小川兒買的啊。」胡叔扯高了嗓門,不服氣道:「咋?不像啊?跟你說,我們以前不這麼窮,都是入秋那個大活兒沒結上錢鬧的。」
吳端不想跟他起爭執,只繼續問道:「那這車在哪兒改的?」
「小川兒自己改的,他本來就是電工。」
吳端將目光從電動車上收回來,問道:「你們什麼時候開始來這兒住的?」
「那可挺長時間了,從入夏就住這兒了,本想著春夏秋住這兒挺好,還能省了租房錢,誰知臨到拿錢的關頭,工頭跑了,大冬天也只能在這兒熬著了……」
閆思弦皺起了眉。這得多冷啊,窩棚四處漏風,裡頭和外面一個溫度,他光是站一會兒,就覺得臉頰凍得有點疼。
「那時間可不短了。」吳端道:「肖川有什麼仇家嗎?」
五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有四個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其中一人身上。
那是一個極瘦的青年,長手長腳,說話時目光不敢看人,很靦腆的樣子。
「小國,你說說。」胡叔將那極瘦的青年推到前頭,青年的頭更低了。
有人催促道:
「就是啊,小國,你快說說,你跟小川兒關係最好……」
「可不是,你倆天天吃睡都在一個屋……」
「那啥……」被叫做小國的青年終於開口道:「我也不知道,就聽他說有幾次被人欠了工錢。」
吳端等著他的下文,可他竟沒有下文了,吳端只好問道:「知道誰欠了他的工錢嗎?」
「迎賓路那兒有一家,我跟他一塊去要過債,還有個姓王的,裝修公司的小經理,別的我可不知道。」
「這兩筆錢要回來了嗎?」
「不知道啊,反正我陪他去要債的時候,沒要回來。」
見小國並不知道更多嫌疑人的經濟情況,吳端決定回去後細查肖川的通話記錄和銀行流水,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
於是他換了個話題道:「肖川什麼時候離開這兒的?」
「有一個多禮拜了吧。」
胡叔補充道:「9號走的。」
顯然,這個日期他已經在之前的詢問中回想清楚了。
「他有沒有說為什麼離開?」吳端問道。
「跟我提過一嘴,」小國道:「說是去搞錢。」
「具體怎麼搞?是去問債主要債嗎?」
「應該是吧,不然還能幹啥……」
有人插話道:「小川兒咋的了?」
有人附和:「就是啊,他人呢?」
吳端和閆思弦對視一眼。
吳端:案子是你負責的,告不告訴這些人肖川的嫌疑人身份,你來決定吧。
閆思弦勾起嘴角一笑:呦,剛才搶著提問的時候怎麼看不出案子是我負責的?
吳端假裝接收不到信號。
閆思弦亮出了死者周忠戎的照片:「他叫周忠戎,在翠萍小區附近遇害,又被拋屍至江陵路綠化帶,我們懷疑兇手是肖川。」
「不可能!」胡叔大步跨上前來,幾乎要撞在閆思弦身上,閆思弦急忙擋在了吳端身前。
胡叔扯著嗓門道:「小川兒不可能殺人!那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最老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