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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條人命,將成為一家人共同背負的秘密。
兩個孩子接受了大人的安排。
對於孩子們的身世,林立應該聊聊的,卻實在難以啟齒。
就像這些年來雖然遭受陳文濤敲詐,他卻不曾直面問題,從來都是妻子李喚魚去周旋。在林立的潛意識裡,自己跟陳文濤相比是有缺陷的,他害怕陳文濤,害怕對上對方看可憐蟲的目光。
林立後悔,自責,如果他能站出來保護家人,而不是將妻子推到前頭,或許妻子就不會死,孩子們也不必在小小年紀背負這樣的罪惡。
令他沒想到的是,反倒兩個孩子安慰了他。
「你還管我們嗎?」林澤薇只怯怯地問他,又試探地叫了一聲「爸?」
這一瞬間,林立的眼淚奪眶而出,許許多多的委屈湧上心頭。
他每每想到陳文濤時的擔驚受怕,他雨夜裡送發高燒的孩子去醫院,三天三夜不合眼的陪護,為了給孩子送忘帶了的紅領巾,而顧不上吃早飯,在廠里突然暈倒……
現在,孩子們害怕失去他。
所有的委屈、付出都值了。
……
吳端在詢問林澤浩時候,閆思弦則在另一間小會議室詢問林澤薇,兩人追問了幾個細節問題,諸如當時兩兄妹躲在哪個衣櫃裡,他們所躲藏的位置是怎樣的,為什麼客廳茶几上會有工具箱——兇器錘子就是從那工具箱裡拿出來的——據兩個孩子講述,因為出租房的窗簾拉環壞了兩個,父親修理拉環的時候用到了鉗子,所以拿出了工具箱。
幾處細節全部對上了,說明兄妹倆沒撒謊。
真相大白,兄妹倆和林立見了面。
孩子們知道自己有「未成年人」這張免死金牌,並不擔心自己,卻十分害怕父親會坐牢,也擔心因為他們家的事而受到牽連的蔣心雨阿姨。
……
刑偵一支隊辦公室,吳端一邊整理案件材料,一邊道:「你說這案子能看在陳文濤存在過錯的份上從輕判處嗎?」
閆思弦:「你不是從不關心判決結果嗎?」
「只是覺得孩子可憐,萬一爸爸坐牢,兩個孩子可怎麼辦。」
「翻牆逃學的時候,一點兒看不出可憐,」閆思弦分析道:「放心吧,林立和蔣心雨私自掩埋屍體,頂多侮辱屍體罪,又不是故意殺人,判不了重刑,再考慮到實際情況,我認為很可能給緩刑。」
聽他這麼說,吳端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又問道:「我剛看見你跟林澤浩說悄悄話,說什麼呢?」
「我就是告訴他,帶著妹妹好好讀書,別成天逃學上網,更別去找那什麼何宇的麻煩,之前劃傷了他手的歹徒,也不用瞎猜了,那不是何宇找去的。」
吳端一愣,「你嚇唬他?」
閆思弦聳聳肩,「不然你指望我怎麼對付熊孩子?」
對待熊孩子,吳端同樣沒什麼經驗,他決定轉移話題。
「不過這案子也夠離奇的,10歲孩子殺死成年人。」
「不稀奇,畢竟有兩個人幫忙呢,」閆思弦道:「尤其兇器是錘子,只要照人腦袋上來一下,力氣都不用太大,就能讓人喪失反抗能力。」
閆思弦靠在椅子上,低頭摳著手——他手上的傷痂快要脫落了,正是最癢的時候,此刻的閆思弦像一隻大熊,讓人看了不免覺得好笑。
吳端道:「對了,我後天要回公安大學一趟,你有興趣一塊去看看嗎?」
「你母校啊?」
「嗯。」
「幹嘛去?回憶青蔥歲月?」
「受邀請回去給學弟學妹上一堂實踐案例課。」
「呦,」閆思弦挑挑眉,「要去給人上課了啊,吳老師。」
說到「吳老師」時,閆思弦故意拐了幾下腔調。
吳端不理他的調侃,繼續道:「你留過學,視野開闊,所以我想請你跟我一塊。」
「行啊,我去給你當助教,打打下手什麼的,不過,你可得考慮好。」閆思弦一本正經。
吳端:「考慮什麼?」
「像爸爸這麼玉樹臨風,萬一到時候學生只顧著看我——當然了,圍觀什麼的爸爸早就習慣了——我就是怕萬一沒人聽你講課,你這老臉往哪兒擱。」
吳端:「滾!」
閆思弦笑得十分狡黠,「哎不過說真的,你們學校前兩天上熱搜了……」
「熱搜?為什麼?」
閆思弦:「說起來也夠奇葩的,一個男生給校方提意見,說是夏天到了,女生去圖書館的時候衣著太暴露,穿裙子什麼的,影響他學習……沒想到,校方採納他的意見了,規定女生進圖書館不准穿裙子……」
閆思弦一邊說一邊從手機上找到了那條新聞,他將手機遞給吳端,「你自己看吧。」
吳端接過他的手機,迅速瀏覽一遍。
「臥槽假的吧?!這這這尼瑪都什麼年代了!」越看下來,吳端越是目瞪口呆,「詆毀!絕對是赤裸裸的詆毀!要說真有這樣的直男癌晚期奇葩,我信,但要說校方也跟著出台規定,這不是瞎整嗎?絕對不可能!我們那可是211重點大學!警界最權威的學府……」
閆思弦噗嗤一下樂了,「你挺適合去學校招生辦上班的……」
吳端不理他的調侃,繼續皺眉看著手機上的新聞。
「得了,別想了,我也好奇著呢,到時候去問問學生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