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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端一時還真想不起熊思超妹妹的大名了,村里人習慣喊小名——熊二妮。
「對對對。」
吳端嘆了口氣,「你現在打車去晉平分局吧,你妹妹的事兒歸那裡管。」
「老吳!老吳你要幫我啊!」
覺察出吳端想要掛電話,熊思超明顯提高了聲調,像是要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吳端虛抬了一下手,似乎是想拍拍對方的肩膀以示安慰,當然只是拍了個空。
他斟酌著用詞道:「情況可能不太好,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尤其照顧好家裡老人。」
「究竟……我妹她……咋了啊?」
熊思超終究沒敢問出那個「死」字。
吳端已不想多說,他已有好幾年沒做過通知死者家屬的事兒了,況且對方又是他曾經親密的玩伴,小時候他還曾帶著熊思超的妹妹在村子裡瘋玩兒,由他來通知,太殘忍了。
最終,吳端只說了一句:「總之,我會跟晉平分局的同事打招呼,請他們關照你,或者,如果有必要,案子也有可能轉到我手上。」
說完,吳端就以「手上有事」為理由,匆匆掛了電話。
閆思弦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等他掛了電話才道:「對朋友的事不管不問,可不是你的風格。」
「就因為是熟人,才沒法面對,那些陌生人的悲痛,和我好像總是隔著一層什麼——或者說,我刻意把那些強烈的感情隔離開來,以免影響判斷——與他們接觸,我可以站在被求助者的角度。
但熊思超不同,他和他的家人即將爆發的情緒——我覺得自己沒法招架。」
「嘖嘖嘖。」閆思弦搖著頭道:「所以躲開?」
吳端聳聳肩,「沒辦法,天賦一般,只能儘量避免犯錯。」
然而,吳端真不愧長了一張開過光的嘴,還沒到中午,案件便移交到了市局刑偵一支隊,一同被移交來的,還有死者家屬熊思超。
市局小會議室,吳端和前來移送案件的分局刑警隊長討論著案情,閆思弦靜坐在一旁聽著,時不時看一眼吳端,發現他並無工作以外的情緒,心中暗自佩服。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又動手了?」吳端道。
「有可能,我們找到了跟之前幾樁連環殺人案的相似之處,尤其是……」對方將一張照片遞給吳端。
那是一張屍體腳部的照片,確切來說,是腳底。
少女右腳腳心處赫然三個香菸燙出來的傷疤,呈縱向排列。
「是』煙疤』作案後特有的痕跡,沒錯吧?」
煙疤。警方給某莊懸案的兇手起的外號。
他在三年間作案5起,共殺死五名年輕女性,每次殺完人,都會在屍體腳底留下菸頭燙烙的痕跡,痕跡個數不等。
除此以外,他的殺人手法多變,溺水、勒頸、刀刺等……被殺死的女性生前受到過不同程度的折磨,諸如被扯掉頭髮,拔掉牙齒,但並無性侵跡象。可以說,煙疤的作案手法沒有任何規律可循。
這是個沒有破綻的兇手——至少目前為止警方沒有找到他的破綻。
於是吳端問道:「受害人有受過折磨的跡象嗎?」
「有束縛傷,從屍表情況來看,似乎沒受過折磨,不過,還要等待進一步屍檢——我想著,如果案子要轉市局,屍檢工作就一併轉過來做,這樣方便你們掌握第一手的信息。」
「行,」吳端道:「我來會會這個煙疤。」
閆思弦挑挑眉,輕輕勾起嘴角。
終於,終於有個有趣的案子了。
自打他進市局以來,遇到的所有兇案在他看來都是中規中矩。
所謂中規中矩,就是有明確的作案動機,通過對受害人人際關係的走訪排查,兇手早晚會進入警方視線。
正因如此,理論上來說,命案比偷、搶、劫類的案件要更好破。
閆思弦心中隱隱期盼著能有個對手幫他打破這無趣。
煙疤的案子,好像在各方面都符合了他的要求。
無差別殺人,手法老練,幾乎沒留下什麼痕跡,這案子是個不小的挑戰。
完成案件交接,送走了分局來的刑警,熊思超又開始揪著吳端不放。
不過,出乎吳端的預料,熊思超並沒有像一般的受害人家屬那樣要死要活以淚洗面。
他身上的煙味很重,顯然,香菸幫他穩住了情緒。
吳端拍拍他的肩膀,道了一聲「節哀」。
熊思超苦笑一下。
他還能笑出來,雖然是苦笑。
「說真的,我也不知道自個兒現在是什麼心情。」他道:「死的是我妹,可我好像……也沒那麼難過。」
「為什麼?」吳端道。
「可能這兩年家裡矛盾實在太多吧,我對他們——對家裡的每個人,包括小孩——小孩太難帶了,真是要命……
哦,我們家……我對他們實在是沒什麼好感和耐心了……
我也就跟你說說,這兩年我家裡的人,誰也看不慣誰,天天都處在巴不得對方趕緊死的狀態。」
說完,不知是不是怕被懷疑,他又補充道:「我這就是打個比方,我們了不會真的殺了自己的家人。」
吳端點點頭,未置可否。
他將熊思超引到了剛剛跟分局刑警討論案件的小會議室,安排對方落座,又倒了水,這才道:「把你知道的關於你妹妹的一切都告訴我,就從你送她來上大學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