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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我這次回來,不是因為我爸,而是隊裡有個同事被毒蛇咬了,沒法繼續留在那邊工作,需要有個人把他送回來。
原本我的計劃是,送完了人在國內修整一個禮拜,抽空跟我爸見個面,順便去拜訪一下隊裡其他同事的家人,看看他們的家裡有沒有什麼東西需要我幫著帶過去的。一個禮拜後歸隊。
我壓根就沒想過家裡會出這樣的事。」
「你父親在視頻里有沒有說為什麼讓你回國?」
「沒,我當時還問過他究竟有什麼事兒,他只說等我回國。」
看來,父子倆的最後一通電話挖不出更多線索了。
「那你父親有什麼仇人嗎?比如……」吳端斟酌了一下用詞,「一些有糾紛的病人。」
蘭家言搖頭,「肯定沒有。」
他如此篤定,倒是出乎兩人的意料。
蘭家言解釋道:「因為我爸是研究藥理的,屬於內科,跟我們這些做外科手術的不同,產生醫療糾紛的概率要低得多。
而且,在我印象里,我爸最近十年一直專心於抗癌藥物的研發,經常呆在研究所或者製藥企業的實驗室里,實質性的臨床工作參與得比較少了。」
「明白了,」吳端點頭,「那他的同事呢,你熟悉嗎?有沒有跟他存在過節的?」
蘭家言皺著眉,看起來在努力回憶以往跟父親相處的點滴,希望找出些端倪。
但他失敗了,眼裡的血絲更紅,搖頭道:「我不知道,因為我們關注的方向不一樣,連學術上的事都很少探討,更別說他單位里勾心鬥角的事了,我們不聊那些。」
「你用了』勾心鬥角』,」閆思弦道,「說明真的存在這種事吧?」
「有人,有利益的地方,就免不了吧?我認為一定有,但我真的不清楚。而且,太奇怪了,我爸是好幾個科研項目的攻堅帶頭人,他失蹤了這麼多天,怎麼會沒人發現?」
蘭家言的回答睿智,且無懈可擊。
「這方面的調查,交給我們。」吳端道,他看向閆思弦。
兩人早已有了默契,閆思弦接過話頭道:「我有個跟案情不太相關的問題,你為什麼當醫生?」
蘭家言一愣,閆思弦解釋道:「你父親很少管束你,那你受他的影響應該比較少吧,為什麼還是選擇了當醫生?」
「你問這個啊,」蘭家言道:「其實我不是受我爸影響,而是一個我不認識的老大夫——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哦?」
「小時候有一次去醫院找我爸,那會兒好像才上一年級吧。
你知道的,醫院的大樓里路總是錯綜複雜,對一個孩子來說,實在太不友好了,而且我還嚴重路盲。總是記不住去我爸辦公室的路,好在走丟了可以找個護士姐姐把我送過去。
那天不知怎麼走到一個手術室門口,聽見有家屬哭嚎的聲音,家屬就跪在手術室門口,求一個老大夫救自己的家人。
你知道,對孩子來說,成年人那種發自肺腑的悲傷、絕望、哭嚎……太有衝擊力了,當時的場景其實在我的記憶里已經模糊了,但我就是能記得那種感覺。
大概那時候我就有了想要做醫生的想法吧,因為醫生能把人從那種悲傷絕望中拯救出來,能讓人少些眼淚。」
出了醫院,兩人回到車上,閆思弦一本正經地評價道:「我喜歡這個年輕人。」
「你自己也是年輕人好吧?別拿出一副老前輩的口氣啊!」吳端白了他一眼,「接下來你想去哪兒?我覺得有必要再去跟那個學生聊聊——就是5月7號最後一次見到蘭向晨的學生。」
閆思弦思索片刻,搖搖頭道:「我想先去蘭向晨家裡看看。
蘭家言說得有道理,有人有利益的地方就有勾心鬥角,況且咱們這位失蹤者在國家級的科研單位工作,全是聰明人,吃人都不吐骨頭。
跟他單位里的人打交道,怕是一場硬仗,總得有點準備。」
「好,那就先去他家。」吳端一邊發動車子,一邊撥通了馮笑香的電話。
第148章 福音(3)
蘭向晨的家位於市區一片別墅區內,聯排別墅靠左手邊的那一戶,總共兩層,第三層是一間可以當做花房的玻璃屋,還有一個巨大的曬台。
從外面看,其餘住戶的花房裡都養了各種各樣的植物,有些甚至還在曬台上鋪設了草坪,擺放了躺椅或者燒烤爐。
吳端有些羨慕地看著別人家的花房。
閆思弦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會也喜歡這種設計吧?」
「你不喜歡?」吳端問道。
「也沒有特別不喜歡,就是……你不覺得好像給房子戴了頂綠帽嗎?不是什麼好兆頭。」
吳端:「……」
兩人很快收斂心思,開始觀察蘭向晨家的情況。
首先,父子倆顯然都沒時間侍弄花草,三樓的花房和曬台不似別家那般生機盎然,玻璃花房裡放著一些暫時用不到的物件,諸如老式衣架,破損的搪瓷臉盆,工具箱,甚至還有一個老舊的錄音機。
吳端道:「看來咱們這位藥理學家也具備老年人的普遍特徵,喜歡攢破爛。」
兩人下到二樓。
二樓樓梯旁是個開放式的起居室,擺著一套木質沙發,乍看之下那沙發上有許多雕刻,似乎是價值不菲的紅木古董家具,但走近一看就會發現,雕刻死板,顯然是出自機器,而非手工,沙發一角油漆剝落,露出了三合板材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