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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吳端又沒那麼生氣了。
他接連往嘴裡塞了幾塊肉,想用吃大戶的快感來平息怒氣。待兩人走出酒店,吳端坐在了副駕駛位置上,終於道:「你想聽聽他的故事?」
這回閆思弦戴了墨鏡,因此別人看不到他帶著笑意的眼睛。
「洗耳恭聽。」
「他叫紀山枝,外號書記。」
「知道,」閆思弦點頭,「我看過他案宗里的照片,挺溫文爾雅的一個人——或者說斯文敗類更合適?反正跟這個外號很相稱。」
「確實相稱,而且,這不光是外號,後來簡直成了大家對他的敬稱。
案宗里不過是些無關痛癢的小案子,看不出什麼的,若不是要尋求警方庇護,他絕不會故意露出馬腳。」
「你的意思是,如果他不想被抓住,警方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抓住他的。」
「之前是這樣,不過現在我認識了你,又不太確定了。」
閆思弦笑出了聲,他特別欣賞吳端此刻的坦誠。
「你要借錢啊吳隊?」
「啊?」
「哈哈哈……我是說,別突然拍馬屁,雖然我很爽,但也心裡發毛。」
吳端瞪他一眼:「你再打岔我不講了啊。」
「好好好,」閆思弦做了個給自己嘴巴拉上拉鏈的動作,「我不說了。」
吳端繼續道:「他專偷達官顯貴,還特別喜歡炫技,而且還有那麼點仗劍江湖路見不平的氣度。
每次盜竊之前,他都會給下手的目標發一封預告信函。
比方說,我記得有個老外,被盜前就受到了預告信函。
那老外帶了一件中國汝窯瓷碗來國內見買家。那一年恰好有一件汝窯瓷器在國際上拍出了億元天價,又趕上國內收藏熱,一大堆手裡有錢卻不懂行的土老闆,爭相搶購這件國寶。
老外剛入鏡不久,就接到了書記的預告信函。跟咱們今天見到的紙條倒是很像,也是A4紙剪裁的背板,報紙上剪下來的文字。
不同之處在於預告信函上有落款,落款也是報紙上剪裁下來的文字,正是「書記」二字。
老外選擇了不報警。一來他那件汝窯瓷器的來路本身就不光彩,他怕跟中國政府打交道會惹上麻煩,二來他對中國人抱有一種輕視心理,而對自己的計謀信心十足。」
閆思弦丟來一個疑惑的眼神,吳端便解釋道:「也不是什麼複雜的安排。
那老外不是獨自入境的,還帶了兩名據說很厲害的保鏢——光看外表挺像那麼回事兒,墨鏡西裝,總統保鏢似的。
他們的主要任務,是在每次買家看貨之前,把那件汝窯瓷碗從銀行保險柜取出來,送到老外的酒店房間——他通常都是在酒店房間跟買家見面。
看貨之後,保鏢還要把東西送回銀行保險柜。
簡言之,保鏢主要負責東西從酒店房間到銀行保險柜這段路的安全。」
閆思弦挑挑眉,他似乎已看出了其中關鍵,吳端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道:
「可是,那件瓷器還是丟了,而且是在酒店房間丟失的。
一個老外失魂落魄又哭又喊地跑到派出所報案,在十年前絕對是件新鮮事兒,我當時還沒從警校畢業,這些都是後來在片區派出所實習的時候聽前輩說的。
案發後,刑警們當然很重視,詢問了老外很多細節。
老外在這時候說出了真相,原來真正的汝窯碗根本沒出過酒店房間,一直都在他的行李箱裡。如此大動干戈,又是保鏢又是銀行保險柜,無非想吸引別人的注意,真真假假,亦真亦假,以防萬一。
萬一有人想偷,就去對重重安保下的仿品下手吧。
只有那老外一人知道真品所在的地方,連他帶來的保鏢都被蒙在鼓裡,所以他怎麼也沒想到,竊賊竟然精準地進入他的房間,偷走了真品汝窯碗。
甚至,他都沒法確定東西究竟是什麼時候被盜的,警方最終只能把被盜時間圈定在三天內——也就是那老外本人最後一次見到真品汝窯碗之後。」
閆思弦勾起嘴角,似乎在說「跟我的推測差不多」。
吳端看他老神在在的樣子,覺得奇怪,這個向來以推理為樂的人,是怎麼忍住不去親自闡述推理結果的?
見吳端發愣,閆思弦做了個「請繼續」的手勢。
吳端便道:「這案子一直沒破,因為沒有任何線索。
酒店走廊的監控可以清晰地拍到老外的房門口,在那三天裡,沒有任何人進出過他的房間,即便是酒店的保潔,也只是在門口將替換的洗漱用品遞給了那老外本人。走窗戶就更不可能了,那房間在三十多層,窗戶有報警裝置,有人撬壓、破壞窗鎖,會立即報警。
總之,當時的刑警窮盡了所有辦法,他們甚至去查了那三天裡進出過酒店的所有人的身份,將他們一一排除。
沒有嫌疑人,那件稀世珍寶,就好像是自己憑空消失的。
甚至,當時辦案的刑警曾經討論過報假案的可能性……」
閆思弦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你有問題?」吳端饒有興致地問道。
閆思弦點頭。
閆少爺少有地拿服從命令的一面示人,吳端便很想捉弄一下這樣的閆思弦。
「要是一直不讓你說話,你得急成什麼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