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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拿這些事兒做文章也就罷了,勉強能歸到認真的那一類里,可今天輕月去自首的時候,他明顯是故意跟我過不去。」
「怎麼個故意法兒?」
「你說,勸一個人自首容易嗎?對來自首的嫌疑人,態度一定要好——雖然沒有這樣的明文規定,但大家不是心照不宣的嗎?這麼做其實是對自首的一種變相鼓勵,沒錯吧?」
「沒錯。」吳端道。
「那個溫以誠倒好。本來輕月就緊張害怕,溫以誠偏還全程黑臉,各種跟我唱反調。我說輕月這種情況,可以申請調查期間不予收監,他偏說案子已經轉到他們經偵科,都由他們說了算,他不會提供這種方便。還跟我陰陽怪氣,說什麼不是誰都能有我爸那種待遇。
我說有自首情節,判刑的時候法院會酌情考慮從輕或者減輕,他偏說是不是自首還有待商榷,還反咬一口,說我做為負責案件的刑警,在查到犯罪情節後不上報,刻意給嫌疑人留出自首的機會,是玩忽職守……我勒個……」
閆思弦咬牙忍了忍,沒爆粗口。
對閆思弦的描述,吳端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他只是比較好奇,閆思弦可不像個會吃虧的主兒,有火肯定當場就發了,這次怎麼跟小孩兒似的跑回家告狀來了?
有點意思。
見閆思弦垂著頭,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吳端拍了拍他的肩膀,講述道:「要說過節,還要從他橫殺出來搶支隊長這個位置說起。可能溫以誠覺得人定勝天吧。」
「言下之意你就是天?」閆思弦故意調侃吳端道:「這就有點臭不要臉了啊。」
「我不是,可趙局是啊,至少在市局,他對人事調整有著絕對的發言權,而且他的意思可以直接影響市委的決定。」
「那倒是。」閆思弦點頭,示意吳端說下去。
「趙局一直有意鍛鍊我,他是拿我當接班人培養的,這一點,他跟我明示或暗示很多次了。甚至,原先的支隊長被平調到禁毒支隊,也是趙局一手安排的,就是為了幫我鋪路。
當然了,表面上趙局還要做出一碗水端平的樣子,競爭上崗什麼的。沒想到,溫以誠卻當真了。
當年支隊長的位置空出來以後,溫以誠沒少找門路,他原本在市委就有些關係,這事兒讓趙局挺惱火的。
雖然溫以誠給我升支隊長的事兒造成了一些波折,不過結果你也知道,他沒爭過我——確切地說,是沒爭過趙局。
塵埃落定以後,原本是我大展拳腳的時候,可惜……哎!」
吳端捏了捏鼻樑,想起那段往事,他心情頗為複雜。
「那會兒我資歷很淺,算是特別破格才升了支隊長,難免有人嚼舌根,不能服眾。面對溫以誠,我是有點心虛的。
我知道他對我有意見,也的確想要緩和同事之間的關係,就跟溫以誠深聊了一次。我希望他能來當副支隊長。
要不說年少無知呢,那會兒是真抱著學習的心態,以為所有的前輩都是好人,我甚至跟他說,他只是名義上的副支隊長,其實他可以行使正職的權利,我願意給他打下手。」
閆思弦「嘖」了一聲,「要不說你傻白甜呢,明擺著給自個兒挖坑啊。」
吳端聳聳肩,「沒辦法,習慣了人微言輕,老想著跟同事搞好關係,後來才想明白,想要服眾還得憑本事,說白了就是憑破案率,把心思都用在破案上,少想那些沒用的,才是正道。」
「後來呢?」閆思弦問道:「他給你當副手的時候,肯定鬧得雞飛狗跳吧?」
「何止,我差點就在陰溝裡翻船了。
一支隊被他搞得烏煙瘴氣,那可真是……一張報紙一杯茶,一天就過去了。能誇張到什麼程度?他做了小半年副支隊長,愣是一次外勤都沒出過,你能想像嗎?」
閆思弦拍了幾下手,表示漲姿勢了。
「不患貧,患不均。溫以誠偷懶,別人心裡自然會有想法,大家都是吃公糧,憑什麼他可以混日子,而我就得出生入死?
很快,隊伍里的幾根老油條也開始偷懶。他們原本就對我有意見,有了溫以誠帶頭,自然有恃無恐,成天也賴在辦公室里。
偷懶的人越來越多,那些原本想要好好乾的刑警心裡就更不平衡了,最後甚至形成了大家相互比懶的氛圍,事情完全失控了。
那半年裡,不知道多少原本能破的兇案,因為延誤時機,最後成了懸案。
這是最讓我不能原諒的事。我現在每次回想起來,只恨自己當時不夠果斷,沒能第一時間把紀律抓上去。」
「被副支架空權利,你這個支隊長也真夠可憐的。那後來你怎麼處理的?」
「後來實在忍無可忍,只能整肅紀律,我是硬著頭皮把溫以誠和幾個老油條掃地出門的,反正就是徹底撕破臉了。」
「趙局沒幫你?」閆思弦問道。
「溫以誠在市委多少還有點關係,趙局……他有他的難處。」
「嘖嘖,你倒是溫良恭儉。」
「我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鬧僵就鬧僵了,大不了支隊長不當了,繼續當回我的小組長,跟現在的小賴似的,不也挺好。
趙局不一樣,他坐在那個位置,總要考慮維護同僚之間的關係。我應該理解他,畢竟這些年他給了我很多無形的支持,我才能把一支隊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