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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爾說,"先生,吉姆和我都完全贊成消除種族隔離,我們認為,這裡成了一個真正自由的地方,真是一件大好事,但是--嗯--"

    校長用那種眼光看著我們。哈。

    "但是?"他說,像冰一樣冷淡。

    "是這樣,先生,"阿爾說,"是希西·傑克遜。我們覺得她--嗯--有病。我是說,也許最好是……我是說,每個人都說她是剛從醫院出來的,這讓我們大家都緊張,而且肯定也會讓她更緊張,而且,也許這麼短的時間會讓她--"

    "先生,"我說,"科波里諾想說的是,我們不介意黑人和我們同校,但這不是在消除種族隔離,先生;這是在消除正常人和瘋子之間的隔離。我是說--"

    他說,"先生們,也許你們會有興趣了解,塞西莉亞·傑克遜小姐智商測驗的得分比你們倆加起來的得分都高。而且,戲劇科告訴我說,她的天分也比你們倆加起來的天分還要高。考慮到你們倆在秋季學期的考試成績,我一點都不覺得驚訝。"

    阿爾低聲說道,"對,問題很多。"

    校長又接著告訴我們,我們應該如何抓住這個機會和她一起工作,因為她是如此出色,她是一個真正的天才,而且,一旦我們停止傳布愚蠢的謠言,傑克遜小姐就會有更好的機會來適應中央高中,如果他聽到任何消息說,我們又去打擾她了,或者又散布關於她的傳言,我們倆就將受到處罰,說不定還會被開除呢。

    隨後,他的語氣不再那麼冷冰冰的了,他告訴我們說,在她5歲的時候,有個條子無緣無故地向她爸爸開槍,就當著她的面,她爸爸流了好多血,死在了小希西的懷裡,他告訴我們,她的媽媽有多麼的窮,還說了另外兩件發生在她身上的事,說這些事已經足以令任何一個人發瘋了--他用的詞是"產生問題,"你知道--不管怎樣,聽他說完以後,我感覺就像一隻老鼠,科波里諾走出校長辦公室,把他的臉貼在了瓷磚上--凡是你能夠到的地方,都會鋪著瓷磚,這樣他們就能把塗鴉沖洗掉,當然,在那些日子裡,我們不用"塗鴉"這個詞--哭得像個小娃娃。

    就這樣,我們開始了一個"幫助塞西莉亞·傑克遜"運動。

    上帝啊,米爾蒂,那女孩能演戲嗎!她不可靠,問題就在那;一個星期,她會很用心,像狗一樣賣力,練聲、做體操、練習擊劍、在食堂里讀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在表演中盡顯才華,下一個星期:什麼都沒了。哦,她的人在那兒,對,她的85磅都在那兒,可是她會敷衍每一件事,好像她的心思在別的什麼地方:在技巧上完美無缺,在情緒上一無是處。我後來聽說,在那種時候,她在地理或是歷史課上也會拒絕回答問題,就那麼淡出了,不說話。當她精力集中的時候,她能走到台上,掌控一切,仿佛那就是她自己的舞台。我從沒見過這種人。才15歲!而且還那么小。我是說,她的聲音不是很好--當然,我估計,隨著年齡的增長,那會好起來的--而且,她的身材,老實說,米爾蒂,用過去的一句髒笑話說,就是熨衣板上放了兩片阿司匹林。那么小,一點也不好看。但是,我的上帝,你知道,我也知道,那沒什麼。有一次,她在一個獨幕劇里演示巴女王,那是我們在真的觀眾面前的演出--好吧,就是我們的家長和其他孩子,還能有誰?--而且演得真好。還有一次,我看見她在演莎士比亞的戲。在一堂啞劇課上,她還演過母獅子。她都演得很好。真實,完美,絕對專注。她也很聰明;那時,她和阿爾已經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有一次,我聽她給他講,她是如何處理角色的,那是在她演示巴女王的那個下午,在綠廳,她正用冷霜卸妝的時候。她伸直胳膊,正對著我,就好像她的胳膊是一挺機槍似的,說道:

    "至於你,吉姆先生,讓我告訴你:重要的是信仰!"

    那真是件好笑的事,米爾蒂。她和阿爾成了越來越好的好朋友,當他們帶我玩的時候,我會覺得有點受寵若驚呢。他借給她看他那些瘋子寫的書,我無意間零星聽到了她生活中的一些事。她有一個極其保守的媽媽,非常敬畏上帝,非常可敬,難怪希西在她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她媽媽甚至連頭髮都不讓她拉直--不是出於意識形態的原因,你知道,那時還沒有,只不過是因為--聽聽--希西還太小。我想,她媽媽過去肯定比她還要瘋狂。當然,我是一個該死的蠢蛋(誰又不是呢?),而且我確實覺得所有的黑人都天生就散漫;他們打著響指走來走去,吊在枝形吊燈上,你知道,就是那些事,跳啊,唱啊。但就是有這麼個異類,她的家人晚上都不讓她出門;不許她去參加聚會,跳舞,玩牌;不能化妝,連首飾都不能戴。相信我,我認為,如果要為她的反覆無常找出個原因的話,那就是因為她的腦袋被聖經敲打得太頻繁了。我想,她的空想怎麼也得找個口表現出來吧。順便說一句,要是她媽媽發現她在上戲劇課,肯定會揪住她的頭髮,把她從中央高中拖走;我們都不得不發誓要時刻嚴守秘密。演戲可比跳舞要罪孽深重,也邪惡得多,我想。

    你知道,我覺得那太讓我感到震驚了。真的。阿爾的家庭是極不正統的天主教家庭,我的是不正統的猶太教家庭。我從沒碰到誰有那麼一個媽媽。我是說,要是希西哪天回家的時候,在她天天都穿的那件寬鬆的白衣服上別了一個金色的圓形別針的話,她媽媽就會打她;你還記得那種別針吧,女孩全都別的。當然,傑克遜小姐也不會穿馬毛的襯裙;傑克遜小姐穿短得不能再短的百褶裙,以及退了色的、皺皺巴巴的直裙。有一陣,我還覺得,穿那種短裙,意味著她還敢表現出她的,你知道,性感,但不是那麼回事;那都是她的一個比她小得多的表妹穿剩下的東西。她連自己的衣服都買不起。我想,是她媽媽和那些信仰方面的事使我最終改變了對希西的看法。表面看來,塞西莉亞·傑克遜很普通,我想,但我知道她是個很特別的人。所以,有一天,在教學樓里,我正準備去上另一門課的時候,我碰到了她和阿爾,我說,"希西,你總有一天會出名的。我認為,你是我所見過的最棒的演員,我只想說,認識你是我的榮幸。"然後我深深地給她鞠了個躬,像伊若·弗林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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