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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上的狂躁?那就很有名堂的呢。”
“不是宗教上的。只是——只是恨。”
一聲敲門的聲音之後,一名老婦人端著一個茶盤走了進來,她將茶盤放在桌上又走了出去。
“加糖嗎?”史提林佛立德醫生說。
“好,謝謝。”
“你很有頭腦。受了驚嚇之後,進點糖是很有好處的。”
他倒了兩杯茶,將一杯放在她那邊,並將糖罐放在旁邊。
“好,”他坐下說:“我們談到哪兒了?喔,對了,恨。”
“是可能的,是不是?一個人恨一個人到了極點時候,就想殺掉他們?”
“呃,是的,”史提林佛立德醫生仍是很輕鬆地說:“非常可能。事實上,也很正常。不過,即令你真想去作,往往也鼓不足勇氣去作,你懂吧。人體內有一種煞車的系統,在適當必要的時刻,它會為你煞住。”
“你說得倒很稀鬆尋常,”諾瑪說,語氣中帶有明顯的厭煩。
“這是很自然的。小孩子幾乎每天都會有這種感覺,一發起脾氣來,就會對母親或父親說:‘你好壞,我恨你,你不如死掉。’作母親的多半比較理智,平常不會太大驚小怪。長大之後,你還會恨人,可是那時就不會找那麼多麻煩要殺人了。要是你還要殺人——那麼,你就要坐牢了。這是說,你果真恨得做下了這種又糟又困難的事。說真格的,你這不是在跟我說著玩兒的吧,是嗎?”他不經心地問道。
“當然不是。”諾瑪坐直了身子。眼中閃爍著怒火。“當然不是。你以為不是真的話,我會對你說這些可怕的事嗎?”
“這個嘛,”史提林佛立德醫生說:“人也常會如此的。他們常會講些自己的可怕的事,而且心中覺得很快意。”他將她手中的空杯子接了過來。“那麼,現在,”他說:“你最好把心中一切的話都對我說了吧。你恨誰,為什麼恨他們,你要把他們怎麼樣?”
“愛能生恨。”
“像是流行情歌中的詞句。可是,別忘了恨也能生愛的,這是雙線的事。你還說不是男朋友的事呢。他是你的愛人卻負了你。沒有這回事,呃?” “不,沒有。不是這種事。是——是我的繼母。”
“兇狠的繼母這類的動機。可是,這多麼可笑,你的年齡早可以擺脫繼母了。除了嫁了你父親外,她又做了什麼對不起的事了?你也恨他嗎?還是你太愛他了,不要與別人分享?”
“根本不是這樣的,完全不對。我以前愛過他,非常愛他。他以前——我覺得他以前好極了。”
“好了,”史提林佛立德醫生說:“聽我說。我有個主意,你看見那邊的門了吧?”
諾瑪轉過頭去,滿臉丈二地望著那扇門。
“很普通的門,是不是?沒有鎖,跟平常的門一樣可以隨意開、關。去,你自己試試看。你看見我的管家從那兒進來又出去的,對吧?不是幻覺。來嘛,站起來,照我說的去作。”
諾瑪自椅子上立起身來,相當遲疑地走到門口打開門。
她站在門縫間,轉過頭來懷疑地望著他。
“對吧。你看見什麼了?一條極為普通的走廊,本來想整修,後來一想反正就要去澳洲了,不值得。現在走到前門去,打開,這也是沒有機關的。走出去到人行道上去,你就會曉得我全沒有任何想把你關起來的企圖。然後,你滿意自己可以在任何時間走出這個所在的時候,再回來,坐在那隻舒服的椅子上,把你的事情好好地告訴我。這之後,我才會把寶貴的忠告說給你聽。當然,你不必非得接受,”他安慰她說:“人是很少接受勸告的,不過你倒不妨接受。懂嗎?同意嗎?”
諾瑪慢慢地,有些搖搖擺擺地走出了屋子,走到——醫生所描述的——極為普通的走廊上,輕輕扭開了前門,走下四級石階,站到街旁的人行道上,這裡的房舍相當高雅,卻沒什麼特色。她在那裡站了一會兒,卻不知曉史提林佛立德醫生正隔著百業窗在觀察著她。她站了兩分鐘,然後用了一些較多的毅力轉過身來,又上了石階,關上前門,回到房間裡來。
“沒什麼吧?”史提林佛立德醫生說:“放心了吧,我沒跟你玩什麼把戲吧?一切清清白白、光明正大。”
女郎點了點頭。
“這就對了。坐下,別拘束。你抽菸嗎?”
“呃,我——”
“只抽大麻——那一類的?沒關係,你不必告訴我。”
“我當然不抽那種東西。”
“我可不會說什麼‘當然’之類的話,不過,我應該相信病人告訴我的話。好吧,現在談談你自己的事吧。”
“我——我不知道。實在沒有什麼可談的。你不叫我在長沙發上躺下來嗎?”
“喔,你是說談你記得的那些夢境之類的事嗎?不,不必了。你知道,我只想知道你的一些背景。你的出生,在鄉下還是城裡長大的,有沒有兄弟組妹,或是獨生女等等。你自己的生母故世後,你是不是非常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