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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蒂亞·瑞希·何蘭、法蘭西絲·賈莉與諾瑪·芮斯德立克。克勞蒂亞·瑞希·何蘭是個著名國會議員的女兒,闊綽、能幹、訓練有素,頗具風姿的第一流女秘書。法蘭西絲·賈莉,一個鄉間代書的女兒,擅長藝術,曾在戲劇學校短期進修過,然後上史勒德女子學院,又中途輟學,偶爾替藝術委員會工作,目前受僱於一家畫廊,收入不錯,精於藝術,有不少不修邊幅的朋友。她認識大衛·貝克這名青年,但表面看來兩人並不熱絡。她或許會愛上他嗎?白羅認為,他這型青年通常是父母、一般社會階層與警察所不喜歡的人。他怎麼會對家世很好的女孩子們有這麼大的吸引力,實在是白羅很費解的事。但是我們又不能不承認這的確是事實。他本人對大衛的看法如何呢?
一個長得挺漂亮的年輕人,帶些厚顏且吊兒郎當的味道,他首次看見他是在克洛斯海吉斯住宅的樓上,大概是替諾瑪辦點事(也說不定是自己去探查什麼的,誰曉得?)。第二次遇上他的時候是給他搭便車那次。一個蠻有性格的青年,予人的印象是很能勝任他所想做的事。然而,很清晰地,他確有令人不滿的一面。白羅拿起手邊的一張資料,看了看。雖然算不上罪行,卻有些不良記錄。在修車廠詐欺過小錢,搗亂打架,搗毀東西,也曾兩次緩刑。這種事如今已蔚為風氣。在白羅的分類下都算不得邪惡。他曾是個很有前途的畫家,卻半途而廢。他這種人從不作固定工作的。他愛慕虛榮、自豪,一隻愛上自己外貌的孔雀。除此之外,他還有什麼呢?白羅心裡在琢磨。
他伸出一隻手臂拿起一張紙,上頭草寫了諾瑪與大衛那天在餐室里談話的內容大綱——當然也只是奧立佛太太所能記得的一些事。她能記住多少呢?白羅在想。他頗表懷疑地搖了搖頭。沒法子知道奧立佛太太的想像力在什麼節骨眼兒會冒了出來!這年輕人是否關愛諾瑪·真地要跟她結婚?她對他的感情是不容置疑的。他曾提議要跟她結婚。諾瑪自己手頭有錢嗎?她父親固然有錢,但那又是另一回事。白羅氣惱地嘆了一聲。他忘了查詢故世的芮斯德立克夫人的遺囑內容,他翻了翻一些資料文件,還好,高畢先生並未疏漏此類不可少的需要。顯然,芮斯德立克夫人生前受到她丈夫很好的供養,她每年自己大約有一千英鎊的收入。她將一切所有都留給了女兒。不過據白羅看,也沒有達到足以構成婚姻動機的數額。身為獨生女,她或許在父親故世時繼承一大筆財產,不過這仍是未知數。如果她父親不喜歡她所嫁的對象,可能根本不會留給她多少錢。
那麼可以認定大衛是真愛她的,因為他願意娶她。然而——白羅又搖起頭來了。這大約是他第五次搖頭了。這一切事實都湊不攏,沒法子合成一個令人滿意的模式。他想起了芮斯德立克辦公桌上的那張開好的支票,顯然是用來打發這名青年,而這名青年又是很願意接受賄賂的!但這又與實情不相符合。這張支票確切是開給大衛·貝克的,而且面額非常巨大,簡直可說是大得驚人。這筆數額可以令任何品行不良的貧窮青年動心。但是他卻在這張支票開出的前一天向她提出了婚事的建議。當然,這可能是全盤計劃中的第一招棋——為了抬高價錢而將的一軍。白羅記起芮斯德立克坐在那裡的神情,嘴唇狠狠地緊閉著。他必定深愛自己的女兒,才甘心出如此龐大的代價;他也一定害怕女兒本身可能早下定了決心要嫁給這年輕人了。
他的思考自芮斯德立克轉到了克勞蒂亞。克勞蒂亞與安德魯·芮斯德立克,是不是機緣,純然是機緣的安排,她當了他的女秘書呢?他們之間可能會有銜接的。他在考慮克勞蒂亞。三個女郎合住一所公寓,是克勞蒂亞·何蘭的公寓,是她先租下來,後來先與一個已經認識的女郎分租,然後才與另一個,也就是第三個女郎合租。第三個女郎,白羅在想。是了,總要回到這第三個女郎。到頭來總離不了她。他也不能不再回到她身上。考慮到各種模式時,總會繞回到她身上,諾瑪·芮斯德立克。
那個在他吃早飯的時候前來向他請教的女郎,他曾在一家餐室的桌台上交談過的那個女郎,那時,她剛與所愛的男朋友吃了一盤烤豆。(他發覺,他好象每次遇見她都是在進食的時候!)他對她有什麼想法?首先,該看看別人對她有什麼樣的看法?芮斯德立克疼愛她,為她萬分的焦慮,萬分的恐懼。他不僅懷疑,而且顯然已經確認她想毒害他新近婚娶的夫人。他也曾找過醫生請教過她女兒的狀況。白羅自己非常想與那位醫師談談,但是他相信也不會有什麼結果。醫生們是很吝嗇的,除了極端可信賴的人如病人的父母之外,通常是不願將病人的資料泄漏給他人的。不過,白羅可以輕易地想像那位醫師會怎麼說。白羅想,那位醫師一定是很謹慎的,作醫師的本該如此。他可能轉彎抹角,支支吾吾地談一些治療之道。他雖然不會直接強調精神與心理方面的症狀,但至少暗示過的。事實上,那位醫生私下必定確認諾瑪患有這類病症。但是他必定也很了解歇斯底里型的女孩子,這些女孩子往往做出來的事情未必真是心理病態的結果,而只是一種脾氣、嫉妒、情緒或狂奮的發作而已。那醫生本人不一定是心理分析或精神病科的醫生,卻可能只是位內科醫生,他不會作自己不敢肯定的診斷,卻可能謹慎地作了些建議。譬如,先讓她找份工作——在倫敦的工作,然後再帶她去接受專科醫師的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