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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奧立佛太太坐起身來。

    “老天,我這是坐到哪兒去了?垃圾箱!真是的!而且還是這麼爛的一隻。”她鼻吼了一聲說:“我這到底是跑到哪兒來了?”

    大衛還在看著她。她突然感到她稍前所想的可說完全搞錯了。“我真無聊,”奧立佛太太心想:“神經。認為他是很危險的,以為他會對我下手。”他這時正無比溫聲地對著她微笑,他輕輕地搖了搖頭,栗色的髮捲在肩上飄動著。以今天的年輕人作風來說,他們也真是好美的動物啊!

    “我想,為了讓你知道你此刻在哪裡,我至少應該帶你看看,跟我來。上來,走那個樓梯。”他指著一條搖搖晃晃的樓梯,頂上架著的看著像個鴿子樓。

    “上那個樓梯?”奧立佛太太一時可不敢決定了。說不定他想利用他那副笑容誘她上去之後,然後在她頭上敲一棍子。“沒用,雅蘭,”奧立佛太太心中對自己說:“你自己陷入了此一地步,只有撐下去看能不能發現自己想找的資料。”

    “你看那樓梯能承得住我的體重嗎?”她說:“看起來快要垮下來了。”  

    “很好呵。我先上去,”他說:“給你帶路。”

    奧立佛太太隨著爬上了這梯子般的樓梯。還是不行,她心裡還是難禁地害怕。怕的倒不全是這隻孔雀,而是不知這孔雀要引她到什麼所在去。反正,她就要知道了。他在樓頂推開了一扇門,走了進去。是一間很空曠的屋子,一個改裝過的藝術家畫室。地板上四處放著些床墊,牆邊堆著些油畫,還有一、兩副畫架。滿屋裡滲著油彩味兒。屋裡有兩個人,一個留鬍子的青年正站在那兒畫畫。他們進去的時候,他轉過頭來。

    “哈羅,大衛,”他說:“帶朋友來了?”

    奧立佛太太認為,他是她所見的最髒相的青年。油兮兮的黑頭髮,盤成一個圓髻垂在頭後,前頭的掛在眼睛上。除了那鬍子不說,臉也不刮。身上穿的,好像全是油髒的黑皮製的,蹬著一雙高筒皮靴。奧立佛太太的目光掠過他,落到一個充當模特兒的女郎身上。她半趴在一個台子的一張椅子上,頭往後揚著,頭髮掛了下來。奧立佛太太立刻認出了她來,那是波洛登公寓中的第二個女郎。奧立佛太太記不起她的姓了,但記得她的名字。她是那個最花枝招展、一臉無精打采的女孩子,叫法蘭西絲。  

    “這是波得,”大衛指的是那個令人作嘔的畫家。“是我們後起的天才。這是法蘭西絲,她正充當一個要求墮胎的絕望女郎。”

    “別胡扯,你這猿猴。”彼得說。

    “我相信我認識你,我應該的,”奧立佛太太很愉快地說,一點也不帶明知故問的味道:“我一定在什麼地方見過你!也就在最近,什麼地方。”

    “你是奧立佛太太,是不是?”法蘭西絲說。

    “她自己是這麼說的,”大衛說:“是真的?是不是?”

    “唉呀,我是在哪兒見過你的呃,”奧立佛太太還在喃喃地說:“是在一次酒會,是不?不,再讓我想想,我知道了。是在波洛登公寓。”

    這時法蘭西絲自椅子上坐起來,說話的聲調雖嫌疲倦卻很優雅。彼得大聲且悲痛地哀叫了聲。

    “哎呀!你看你現在把姿勢又弄壞了!你非得這兒扭扭,那兒扭扭地不可嗎?你不能不動嗎?”  

    “不行,我熬不住了。這姿勢真難受,我肩膀都硬得不能動了。”

    “我在作跟蹤人的試驗,”奧立佛太太說:“可比我想的難為多了。這是個畫室嗎?”她說著,很高興地在她四周打量著。現在都是這個樣子,簡直是個鴿子樓——沒自地板上掉了下去還算真運氣。”彼得說。

    “你所需要的這兒都不缺,”大衛說:“北邊的光線很好,房間很寬敞,有地方睡;樓下三缺一的時候還可以打牌,又有所謂的炊事設備。還有幾瓶酒可以喝。”說著他轉向奧立佛太太,卻換了一個全然不同的口吻,非常殷勤地說:“你想喝杯什麼?”

    “我不喝酒。”奧立佛太太說。

    “這位太太不喝酒,”大衛說:“誰想得到!”

    “話雖不太客氣,倒說得很對,”奧立佛太太說:“多半的人看見我都說:‘我總覺得你酒量一定不小。’”  

    她打開手提包——立刻三卷灰色的發鬈掉落在地上。大衛拾了起來交給了她。

    “呵!多謝,”奧立佛太太接過來說:“今天早上匆匆忙忙地。不知道我還有髮夾沒有。”她伸手在手提包里摸出來,又把發鬈在頭上別好了。

    彼得大聲笑了出來——“好膽量,”他說。

    “太離譜了,”奧立佛太太心中想:“我怎麼會這麼傻,老以為自己這次會碰上危險。危險——這些人?不管他們外表如何,的確是幾個非常和氣的好人。朋友常對我說的真不假。我的想像力是過於豐富了。”

    隨後,她說她得走了,大衛,一副攝政時代的男性風度,扶著她走下了搖晃的樓梯,又指點了她通往國王大道萬無一失的最便捷的途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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