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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傑克先生。瑪麗埃拉再有一個鐘頭就能弄好。”
“好,太好了。那就請你把它們放在這位年輕女士的房間裡。”
薩拉注意到,他沒有使用她的名字。她想,雅各布大概把什麼都告訴他了。現在他是有意隱瞞我的身份。
“什麼衣服?”她問道。
“這個嘛,你不能總是穿這一身衣服吧,是不是?瑪麗埃拉用她自己的布料替你做了幾件衣裳。很普通,但是我相信穿在你身上一定非常漂亮。總比你到馬拉喀什去買好些。”
薩拉隔著桌子朝他眨了眨眼。難以置信的謹慎。她將在這兒躲著,不到外面露半點痕跡,就好像她這個人不存在似的。她覺得一陣惱火,接著又是一陣恐懼。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一些陌生的面孔,這些面孔在在人群中向人們打聽,正在到處尋找她的蹤跡。
她打量著對面這個陌生人,心想不知這個人知道了多少情況。她有些擔心,但很快就把它這種擔心打發了。雅各布如果不充分信任這個人,是不會把她帶到這裡來的。她也應當信任他才是。
這時雅各布來到桌子旁邊。他摘下頭上戴的巴拿馬草帽,拿在手上扇了扇。
“早上好,小寶貝。睡得好嗎?沒事兒吧?”
薩拉對他這種不露聲色的關心報以微笑。
“是的,謝謝你,雅各布。我大概睡了15個鐘頭。”
“好哇,這就對了。”他轉身對著傑克,朝他咧嘴一笑,“借用一下你的帽子。原來想散散步的。不想把頭曬昏,經不起曬了。”
“小心不為過嘛,啊?”
“你是說我太小心了吧。”雅各布故作生氣地說。接著他轉向薩拉:“我跟你說過,無論我走到哪裡,都有人在監視我,你知道吧,那些小紅燈一直在閃亮。我沿著牆邊走,那裡很好,很陰涼,可是我犯了個錯誤。那裡就像個城堡,牆有15英尺高,又是鐵絲網,又是攝像機,連衝著灌木撒尿都不敢,怕把什麼報警器給弄響了……”
薩拉和傑克聽了哈哈大笑:“好在你沒有。這花園裡所發生的事沒有我不知道的。我安裝了最先進的攝像機,紅外的、白天的,報警燈、探測器之類的東西一應俱全。我還有耶普。”就像是聽到召喚似的,一隻兇猛的約克郡牧羊犬竄了出來,跟在瑪麗埃拉後面從台階上走下來。瑪麗埃拉正端著兩份早餐走來。
瑪麗埃拉放下托盤,責備了耶普一聲,然後又回房子裡去了。耶普大清早很興奮,歡蹦亂跳的。它見瑪麗埃拉走後,就過來打量薩拉。薩拉彎下身子,撫摸它的頸項,還輕言慢語地哄著它。耶普變得非常乖巧,它躺在地上,就地一滾露出白色的肚皮,用爪子在上面剔起癢來。
“你還真不簡單哪,”傑克笑著說,“它一般不喜歡陌生人。得讓它離得遠一點,被它咬一口很厲害的。”
“是吧,耶普?”薩拉直起身,對面前這兩個老人報以淡淡的微笑。雅各布真好,真難為他了。他並沒有對她說她的處境危險,而是以極為輕鬆的方式使她對自己的安全感到放心。而傑克很快就理解了這一點,也以輕鬆的方式向她做出了承諾。
她的心上依然像壓了塊石頭似地沉重,不過潛藏在內心的恐懼感至少被控制住了。她還能笑得出來。這一點連她自己都感到難以置信。她為之一驚,像是突然從夢幻中醒來。傑克又開了腔。
“今天上午瑪麗埃拉要去買東西。食品、雜貨之類的。你想要點什麼,只管跟她說,或者告訴我,由我來告訴她。”
薩拉一時也想不出要買點什麼,先是搖搖頭,而後她想起來了。
“哦,只要一樣東西。如果有可能,帶份報紙回來。我想看看上面有沒有什麼……”
“這沒問題,”傑克說道,“通常安傑洛1點鐘左右去買。報紙大概3點左右到,他走得早一些,到餐館裡跟朋友喝兩盅,他還以為我不知道呢。哈哈!他應當知道,在這個地方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下午4點鐘,安傑洛帶回來一大摞英國和義大利的報紙。
“喝得痛快嗎?你的朋友都好吧?”傑克打趣地笑著問。
“好好,謝謝,傑克先生。”安傑洛笑著回答。這個老玩笑幾乎跟他們的年齡一樣大了。他把報紙拿到屋後平台上一張曬不到太陽的桌子上,像發牌一樣把它們一份份放好。傑克向他道了聲謝,讓他去告訴那個小姐說報紙已經買回來了。
過了幾分鐘,雅各布和薩拉一同走了出來。薩拉已換上瑪麗埃拉替她做的衣裳。這白亞麻布做的長裙和褂子穿在她身上顯得寬寬大大。傑克看見她吃了一驚。她的頭髮扎在腦後,雪白的臉上沒有塗脂抹粉,就像一個前去參加天主教堅信禮的年輕姑娘。可是等她走近了,他發現那是他的幻覺。她身上並沒有天真少女的輕鬆感,而是經歷所帶來的負擔和悲劇所造成的壓力。她的臉緊繃著,雙臂耷拉,步履沉重。可奇怪的是,她沒有絲毫的一蹶不振。她的頭昂著,眼睛裡露出挑戰的火花。
她和雅各布一起在桌子旁邊坐下,三個人開始有目的地看起報紙來。薩拉看的是義大利的《晚郵報》、《新聞報》和英國的《泰晤士報》。傑克看的是英國的《每日郵報》和《衛報》,而雅各布看的則是《獨立報》和《每日電訊報》。三個人都問聲不響地埋頭看報,都在尋找同一條消息。可是報上沒有什麼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