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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托馬斯·讓奈自己敘述,他在學業上很認真,他受的教育有一個毋庸置疑的目標,一心一意想成為第二個讓奈,做一個第一流的外科醫生。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被送進了約翰·霍普金斯醫學院。
這個害得警察局全體出動,辛辛苦苦搜捕了兩晝夜而徒勞無功的人物,以一種低沉的、羞怯的聲調,敘述了他怎樣胡作非為、不負責任,肆無忌憚地踐踏了他那著名的繼父對他的信任。
“我那時就知道,我不會有什麼出息了,”他低聲輕語,“我的學習成績很好,幾乎是同年級學生中最好的。可是我喝酒喝得太厲害,賭牌輸了許許多多的錢。父親慷慨資助我學業的錢全被我輸光了。”
讓奈始終以心平氣和的寬容態度來對待這個墮落的叛逆大學生。
在醫學院學習期間,他一直對這個浪蕩兒管束很嚴,用穩健的手幫助這個小惡棍重新做人。畢業後,又把他安排到荷蘭紀念醫院外科做見習醫生。
“怪不得艾薩克·庫柏覺得此人面熟!”老探長皺著眉頭嘀咕了一句,接著又聚精會神地聽下去。
見習結束後,托馬斯·讓奈被醫院正式錄用。他在繼父的指導下,繼續進行工作,成為荷蘭紀念醫院外科班子的正式成員。有一段時間裡,托馬斯進步很快,行為表現良好。
史瓦遜停了一會兒。用舌頭舔了舔枯乾的嘴唇,茫然的目光掠過檢察官的面部,說:“事情也正好就出在這個時候。五年前,也是這個季節。我又不走正道了,又喝上酒了。一天上午,我喝得醉醺醺地去動手術。在緊要關頭手一哆嗦,手術刀切入人體內過深,患者當場死在手術台上。”
大家都沉默了。這位前外科醫生似乎又經歷了一次慘痛的毀滅時刻。看來他正在為青年時代的宏圖大志因玩忽職守的致命錯誤而結束,感到後悔莫及。他的工作、計劃、夢想在一剎那間全部灰飛煙滅了。
“當時,我驚恐萬狀,嚇得六神無主,”史瓦遜說,“精神支持不住了,感到一陣噁心。”
手術時雖有三個目擊證人在場,但醫療行業的嚴格的職業道德規範卻不允許把這一事故的實情張揚於醫院之外。後來,讓奈醫生親自向道倫夫人報告了這一慘劇的始末和他繼子的過失。這位老夫人毫不留情,年輕的外科醫生只好被迫辭職離開荷蘭紀念醫院。
儘管繼父一再努力,兒子的壞名聲卻一傳千里:他到處都吃了閉門羹。不知不覺之間,史瓦遜漸漸失去了他行醫的權利,雖然沒有張揚,托馬斯·讓奈大夫的醫師資格還是被吊銷了。托馬斯·讓奈醫生變成了無名小卒托馬斯·讓奈。後來,也是為了尋找一條出路吧,他才把讓奈這個姓換成了史瓦遜,這是他母親娘家的姓。
他從紐約遷到郊區的切斯特港。靠了繼父的勢力托人情,加之讓奈交遊甚廣,史瓦遜總算得以改頭換面,得到了一份保險推銷員的職業。從此,他開始了清醒的生活。
“這場可怕的事故,使我忽然看清了自己的所作所為,驚悟到自己昔日的愚蠢,深受良心責備,”他說,“不過,已經來不及了。我的前途從此完了,職業再也無法挽回和補救。咳,這能怪誰呢!”
檢察官的辦公室里靜悄悄的。
他痛苦地敘述著:“老夫人辦事憑良知,我的繼父也是這樣。對於他來說,世界上唯一的原則就是醫務界的原則。我猜想,如果他願意利用他對道倫夫人的影響,他原是可以為我說情的。但他格守他自己的信條,自律很嚴。此外,他還懂得一點,就是要想挽救我,使我能真正成人,一定得狠狠教訓我一次……”
讓奈醫生從未責備過他那任性不爭氣的繼子,儘管托馬斯做過許多令人傷心的事。當他對兒子的計劃和希望完全破滅時,他非常難過,忍受了許多痛苦。可是他照舊幫助這個年輕人,幫他走上自立的道路,開始新的事業、新的生活。讓奈非常明確地保證:如果托馬斯能夠戒酒,並且誠實地勞動,勤奮努力,那麼,一切過錯將會被原諒。他們之間的關係還是和從前一樣,年輕人將仍是讓奈的繼承人,因為讓奈沒有、也不可能有其他繼承人。
“從繼父方面來說,這當然很高尚,”前外科醫生托馬斯說,“太高尚了。他對我真是再好不過了。即使親生兒子,也頂多就是如此吧。”
他不吱聲了。長長的手指神經質地揉搓著禮帽的帽檐。這是一雙結實的、外科醫生的手啊!
“現在看來,情況當然不一樣了,讓……史瓦遜先生,”辛普森清了清喉嚨說,“現在我明白,讓奈醫生為什麼不願對我們吐露真情、不讓我們追查您的原因了。原來還有這麼一段不愉快的……”
“是的,”史瓦遜打斷他的話,“這段歷史很可能使我這五年正正噹噹的生活、誠實勞動的成果付諸東流,使我從此再也無法從事醫生這個行業。這會使我在社會人士的眼裡變成一個飯桶外科醫生,一個嚴重失職的、犯罪的醫生,因而在其他事務中也難以享有任何信任……”他又接著說,“在過去的那一段混亂日子裡,醫院裡發生的這一非常事件,引起各種猜測,也造成了我們父子很大的不安,對我們也是一種傷害。因為如果讓奈醫生幫助警方找到了史瓦遜,那麼這一段不光彩的往事必然要公諸於世。我們都非常害怕這一點。可是現在,當我了解到父親因此被卷進這個案子,而遭受嚴重懷疑時,我就不能再顧及自己的利益了。各位先生,我希望如今對讓奈醫生的懷疑可以消除了。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可怕的誤會。星期一我去見父親的唯一目的就是借一點錢——二十五美元。近來業務情況不妙,有幾天我手頭實在周轉不開了,需要那些錢來撐幾天。父親還是老樣子,對我十分慷慨,他給了我一張五十美元的支票。一出醫院,我就拿到銀行去兌了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