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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雙眼:“主是我的牧人。”
“話雖然這樣說,”埃勒里回答,“我們情願要一個比較不像是《啟示錄》中言辭的答案,你是不是在任何時間都口誦神諭?”
“我是道路、真理和生命。”
“高貴的情感,非常好,弗勒女士。誰殺了道倫夫人?”
“你什麼時候才會變得聰明一點?”
埃勒里的眼睛閃著光:“這算不上是可以充當呈堂供證的回答,你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這件事啊——不知道。”
“謝謝您。”埃勒里的嘴唇因強忍著笑而顫抖,“您是不是有和阿比嘉·道倫吵嘴的習性?”
黑衣女人紋絲未動,她的面部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沒錯,是吵嘴。”
“為了什麼事情呢?”
“我已經跟你們說過了,她是罪惡的化身。”
“可是,據我們所知,許多人說道倫夫人是出名的善人。您卻肯定地說她是蛇髮女妖,說她是吝嗇鬼,是專制暴君。她怎麼吝嗇?怎麼霸道了?是在處理家務上嗎?是大事還是小事兒?請您詳細做回答。”
“我們關係不好。我們根本合不來。”
“啊,是這樣!”老探長從椅子上跳起來,“現在我們有了答案了,而且是用二十世紀的語言說是:看到對方就受不了,對吧?打得像兩頭野貓。那麼——”他瞪著弗勒逼問,“為什麼在長達二十一年的時間裡你們又能形影不離地生活在一起呢?”
弗勒的聲音更激動了:“施捨比接受更有福……我是個窮人,她是個孤獨的皇后。我們彼此依戀的感情逐年增長,就這麼一路沿襲下來了。有一種比血緣更牢固的關係把我們綁在了一起……”
埃勒里皺了皺眉頭,看了看她。奎因探長的臉上毫無表情,他聳聳肩膀,用探詢的目光看了一眼區檢察官。維利的嘴唇不出聲地擠出一句:“瘋子。”
在大家的默然無語中房門被推開了,幾個醫生把手術台抬了進來,上面安放著阿比嘉·道倫的遺體。她腫脹起來的臉和脖子露在外面。埃勒里在老探長怒目注視下,警告似地一笑,他站了起來,往後退了幾步,注視著莎拉·弗勒的面部表情。
這個女人霎時完全變了樣,使人都認不出來了。她感情衝動地站了起來,用手抓著自己細窄的胸部,面頰上奇蹟似地泛起兩塊鮮艷的紅暈。她很鎮定,幾乎可以說是好奇,仔細觀察著女主人暴露在床罩外面的脖頸與僵硬的臉,一位青年醫生滿含歉意地指著阿比嘉那發青水腫的臉解釋說:“對不起,這是屍斑。死人樣子都是很難看的。但是你們偏要抬來看看。”
“好了,不要再說下去。請您讓開!”埃勒里嚴厲地把醫生推到一邊。他仔細地觀察著莎拉·弗勒的反應。
莎拉·弗勒緩步走到手術台前,慢條斯理地審視著那僵硬的屍體,她的目光在整具屍體上環遊了一周,最後到達了頭部,終於勝利般地停了下來:“有罪的靈魂,終將歸入死亡!”她大喊,“在富裕安寧的時刻,毀滅者必將降臨!”她的聲音已經高亢得尖叫起來,“我事前警告過你,阿比嘉!罪惡的代價是……”
埃勒里有意與她唱和:“要知道我是主,打擊……”
弗勒聽到埃勒里那揶揄似的冷酷語言,憤怒地轉過身來,黑眼珠里冒出火焰:“愚昧者嘲諷罪惡!”她尖叫著,但下一句,她的聲音忽然降了下來,語調也變得很平靜,“我已經看到了我要看的了。”顯然那種瘋狂的情緒已經被壓抑住了。她似乎已經忘記了剛才那些罵人的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挺起乾癟的胸膛,問道,“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哦,不行,你不能走。”老探長回答,“您坐吧,弗勒女士。您還得在這兒再呆上一會兒。”
弗勒似乎什麼也沒有聽見,她那嚴峻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得意揚揚的神情。
“哦,看在上帝的分上,”老探長叫道,“別再裝腔作勢了,回到塵世來吧!這裡——”他從房間的那一頭走了過來,粗暴地拽住了弗勒的手臂,用力搖晃,“你現在可不是在教堂,快回過神來吧!”
但弗勒仍然是一臉安詳而且超脫的神情,任憑老探長把她帶到了椅子上,是那樣心不在焉,好像屋裡的這些人都沒有任何辦法傷到她。她也沒有再瞧她那死去的主人一眼。
埃勒里一直仔細地盯著她,這時,他向醫生們做了個手勢,這些醫生們大大鬆了口氣,他們很快地便把安放死者的手術台抬到術前準備室右邊的電梯間門口。當他們打開電梯門,埃勒里看到裡面還有第二道門。電梯門關上了,傳來電梯下降的輕微響聲,電梯緩緩下降到地下室的太平間去了。
老探長悄悄地對埃勒里說:“唉,孩子,我們從她嘴裡什麼都得不到,她是個夜遊症患者。我想最好通過對其他人的盤問來了解她的事情來得妥當,你以為呢?”
埃勒里對筆直地呆坐在椅子上的女人看了一眼:“至少,”他輕輕地說,“她可是精神治療的好樣本,我想,我還可以再試一試,至少可以看看她的反應。弗勒女士。”呼喚中,弗勒那心馳神逸的眼神茫茫然地轉向他,“誰有可能謀殺道倫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