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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法醫鑑定官戴上禮帽,使勁咬著那支已經沾上了唾液的雪茄,腳步沉重地走出了辦公室。
屋裡剩餘的人仔細察看起屍體來。
“明欽醫生,這頭上的傷勢不是致命的,對嗎?”
明欽眼皮紅腫,眼睛充血,他克制住嗚咽,咽了口吐沫:“波迪說得對,”他低聲回答,“這重重的一下只是把他打昏了。他是被勒死的,探長,這是千真萬確的。”
奎因探長彎腰仔細察著鐵絲:“好像是同樣型號的,”他沉思著說,“維利,我要你一有空就先去鑑定一下。”
大個子點點頭。
屍體依舊像波迪擺好的姿勢那樣,直挺挺豎在椅子裡。
局長細細觀察了死者的面部,暗自低聲嘟嚷了幾句。讓奈的面部毫無驚嚇、詫異或恐懼的表情。他神色安詳,甚至很愉快。眼瞼也合得很好。浮腫的皮膚下出現一種特殊的淺藍。
“您發現了嗎,局長先生?”坐在椅子上的埃勒里忽然問,“這看起來不像是一張被暴力攻擊而死亡的受害者的臉。他的面部表情說明,他完全不曾料到有人要襲擊他。”
局長回過頭來,用銳利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埃勒里:“這正是我在考慮的問題,年輕人。你好像是奎因探長的兒子?對不對?可以說,真是奇怪……”
“您的猜測是正確的。”埃勒里從椅子上跳起來,走到寫字檯前,仔細察看起讓奈的面部來。
“波迪所說的那件很重要的東西——敲擊波迪腦袋的鈍器失蹤了!”局長繼續說,“兇手可能把它帶走了……讓奈,臨死前正在做什麼,弄清楚了嗎?”
他指著死者手中緊夾的自來水筆和玻璃桌面上攤放著的稿紙,紙的位置說明讓奈正在工作。那張紙已經有一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讓奈很明顯是正在寫一個句子,一句話沒寫完,他就停了下來。最後一個字母結束的那筆猛地一划,變成了一大攤墨跡。
“當他遭到這一打擊時,他正在寫他的書,”埃勒里喃喃地說,“這是最基本的情況。我們知道,他和明欽醫生正在寫一本醫學的專著,叫做《先天性過敏反應》。”
“他幾點鐘死的?”辛普森深思熟慮地問。
“波迪說,在十點至十點五分之間。約翰·明欽同意他的判斷。”
“唉,這些都不足以為我們構成什麼線索。”老探長厲聲總結道,“維利。叫人把屍體運到太平間去。別忘了仔細檢查一下他的衣服。然後你再回來,我找你還有事。局長先生,請坐。亨利,您也坐下。史瓦遜……”
讓奈的義子突然顫抖了一下,眼睛盯著老探長呆住了。
“我……我現在不能走嗎?”他用嘶啞的嗓音輕輕問。
“好吧,可以,”老探長柔和地回答,“我們暫時還不需要您。維利,請安排人把史瓦遜先生送回切斯特港。”
維利朝門外走去。史瓦遜拖著沉重的步履跟在他後面。他默默離開了辦公室,沒再說一個字,也沒有再回一下頭。看來,他似乎是驚呆了,嚇壞了,神志已經處於恍恍惚惚的境地了。
埃勒里神情亢奮地在屋裡快步走來走去。局長坐到椅子上,嘀嘀咕咕地同老探長和辛普森小聲交談著。帕拉戴斯縮成一團,在椅子上顫抖著,一聲不吭。他受到的震動極大。明欽也沉默著,眼睛呆呆地盯著發亮的地氈。
埃勒里在他面前停住腳步,疑惑地望著他:“你怎麼啦,一個勁地看這新換的地氈幹嘛?”
“什麼?”明欽用舌頭舔舔乾枯的嘴唇,想擠出點笑容,“你怎麼知道是新換的呢?”
“這很清楚,約翰,它的確是新的呀!”
“是的,各辦公室里,幾個星期前都新換了地氈。”
埃勒里對回答很滿意,繼續在兩堵牆之間踱來踱去。
門又開了。進來兩名衛生員,帶著擔架。他們面色蒼白,動作粗魯急促。
他們從轉椅里往外抬屍體時,埃勒里站在了窗前。他皺著眉頭,接著又仔細檢查了斜放在辦公室一角的寫字檯。
他眯眼走到正在忙著抬屍的衛生員身旁。當他們把失去了生命的、僵硬而不聽擺布的軀體放上擔架時,埃勒里突然轉身,對自己的同事們大聲叫道:“我說,寫字檯後面照理該有一扇窗戶才對!”
大家都驚訝地抬眼望著他。
“你的腦袋裡淨搞些什麼名堂,小子?”奎因探長說。
明欽苦笑了起來:“你也受不了啦,老朋友!奇怪,那地方從來也不曾有過什麼窗戶!”
埃勒里搖搖頭:“這個建築上的疏漏困擾著我,使我很不安。可憐的讓奈沒能把柏拉圖戒指上刻著的座右銘付諸實現,這使我很遺憾,我記得座右銘好像是這樣的:”要想戒掉壞毛病,不如乾脆別染上它。‘“
第二十二章列舉
又過了幾小時。這一小群閉緊嘴唇的人還是穩穩噹噹地坐在死者的辦公室里。辦公室里籠罩著一片灰藍色的由抽菸形成的煙霧,顯得格外朦朧陰沉。他們那岩石一般的臉龐、僵硬的下頜、皺紋密布的前額和蜷縮的身軀似乎表明,他們已經走到黔驢技窮的地步,承認讓奈兇殺案又與阿比嘉·道倫兇殺案一樣,離真相大白之日實在太遙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