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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探長辦公室,談話開始時大家顯得特別無拘無束。
在場的有理察·奎因、埃勒里·奎因、區檢察官辛普森。奎因父子的談話天南海北,滔滔不絕,可就是不涉及道倫和讓奈這兩樁兇殺案。
紐約市的報紙像是在度羅馬假期。一個地方三天之內發生了兩件重量級的謀殺案,兩位被害人都是有頭有臉的新聞人物。等待消息的新聞記者把市政府花園擠得快要爆了。可是警察局局長不見蹤影,市長“聽從他保健醫生的勸告”回家休息去了。這件案子裡被牽涉到的每一個人,哪怕只是被提過一次,都成了攝影師和一般記者採訪的追逐對象。關於史瓦遜的消息不知怎地被泄露了出去,大批的新聞記者如潮水般湧向切斯特港。奎因探長使盡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住了史瓦遜真實身份的秘密不被揭穿,這到目前為止總算是成功的,但被揭露的威脅仍然懸在他們頭上。史瓦遜現在與世隔絕——被警察嚴密地看守起來了。
維利警官這次是在緊追鬼火。追查己故外科醫生平時的行蹤成了他目前要辦的迫切任務,而除了一些無關痛癢的會面外,什麼也沒查到。讓奈住處找到的私人通信都詳細檢查過,但除了幾封署名托馬斯·讓奈的信件可以證明史瓦遜所說屬實外,這次搜尋又無功而返。到處碰壁……埃勒里修長的手指把玩著放在老探長桌上當擺設的一尊小塑像。老奎因眉飛色舞地講著他年輕時候的一些軼事和一些老掉牙的笑話。但是,他的眼下透出兩道黑圈,使人明顯地感覺到,他那副興高采烈的模樣,完全是在裝腔作勢。
“咱們別再自己騙自己啦!”埃勒里突然講了這麼一句,“爸爸,咱們就像嚇傻了的孩子關在黑屋子裡一樣,在大聲胡亂講話。辛普森,咱們認輸啦!”
老探長和辛普森轉過頭來憂心忡忡地看著他,沒有回答。辛普森聾拉著腦袋。老探長瞅著自己那雙方頭皮鞋發愣。
“如果我不是基於蓋爾族祖先遺傳給我的性格,生來就不服輸,不是因為我父親無論如何照舊得把這個案子辦下去,不論我怎麼決定都一樣,”埃勒里繼續往下說道,“說老實話,我早就一刀把自己了結,像戰士般倒在自己的劍上,升入天堂去尋求安寧。”
“你是怎麼搞的,埃勒里?”老探長問,“這樣的喪氣話我可是從來沒聽你說過啊!奇怪?昨天你不是還說,你差不多快要捉到兇手了嗎?”
“對呀,”辛普森振作精神插進來說,“第二件兇殺案毫無疑問同第一件有關。這一點會使整個案子的線索都明朗起來。所以我相信,假如第二樁謀殺案里有任何可供解決這第一樁案子的疑點的地方,不久咱們就會把一些問題搞清楚的。”
埃勒里懷疑地笑了一笑:“宿命論最大的禍害就是讓人變得毫無骨氣可言。很遺憾,辛普森,我可沒您那麼樂觀。”他站起身來,悶悶不樂地在房中徘徊,“我不否認昨天說的話。我基本上已可推斷出,勒死阿比嘉·道倫的兇手是誰。但同時我還可以提出六個人來,從證據的實質來看,他們都有可能殺害阿比嘉·道倫。”
“不過,直接和此案有關的,也不過六個人左右呀!”老探長開玩笑說,“那麼,使你不安的究竟是什麼?”
“罪證不足。”
“聽我說,孩子,”老探長熱烈地說,“如果你為沒能預防第二次兇殺而苦惱,那麼,你還是把這些忘了吧。你,或者咱們任何人,怎麼可能預見到讓奈會是眾多人物中步上阿比嘉·道倫後塵的謀殺對象呢?”
埃勒里無所謂地把手一揮道:“問題不在這兒。我在怎麼推理嚴密也不能預料讓奈之死,如同您說的。辛普森,您方才說,這兩案互相關聯,請問您為什麼這樣自信呢?”
辛普森似乎大吃一驚,他驚訝地瞧瞧埃勒里:“什麼?我看這再明顯不過了。兩件兇殺都發生在一所醫院。兩件兇殺前後相連,被害人關係這麼密切,發生地點一樣,兇殺的手段也完全相同,每件事情都證明……”
“像福音真理,難道不是嗎?”埃勒里彎下了腰,“您說的這些難道不也恰好說明兩次犯罪彼此並無任何聯繫嘛?咱們實在無法斷定是幾個兇手!第一個兇手在特定的條件下,用某種手段弄死了道倫。第二個兇手想:”好啊,跟讓奈算帳的機會到了!可以叫警方以為,這還是第一個兇手乾的。‘正因這樣,我們發覺有同樣的地點、同樣的手法和其他等等。請您用證據來推翻我這番假設試試!“
老探長不滿地皺起了眉頭:“哦!看在上帝的分上,孩子,如果一切果真像你所說,那咱們一切又都得重新再來一遍了。”
埃勒里聳聳肩:“隨你便。這不等於說我喜歡標新立異,非堅持有兩個兇手不可。我只是想提請大家注意,有這種可能性。我想強調,兩種推論都可能成立。”
“可是。”
“說老實話,我也覺得一個兇手的說法要比兩個兇手之說妥當些,不過,請注意我說的話,”埃勒里又鄭重地加了一句話,“如果是同一個人兩次作案,我們必須找到足以說明原因的理由:為什麼這個老奸巨猾的壞蛋選擇了這樣一條危險的道路——故意重複犯罪的手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