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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可以忍受,也願意忍受。只是……我也會忍不住去心疼你,如果可以,要是痛的是我就好了。」
時珣走過來,「可是我也會心疼你啊。」
「那我就是痛並快樂著了,」江未遲開玩笑,然後又看向窗外,「其實怎樣我都捨不得,要是可以不那麼痛,就好了。」
時珣看著陽光下的江未遲,白得有些透明,眼下的青色愈發明顯,像是沉落的星河。
時珣忽然就理解了一些從前沒有去想過的東西。
「小遲。」時珣摟著人坐在地毯上,脊背放鬆下來,讓下頜自然地架在江未遲肩上。
縱然江未遲不算矮,還是被時珣從後面圈起來了,好像被自家雄獅撲上來洗頭。
江未遲一直很喜歡這樣貼近時珣。
其他任何人都不行,唯獨時珣,是他願意無限靠近,乃至沉溺在觸碰當中的。
仿佛是原本就應當貼靠在一起。
江未遲偏頭親親他的獅子,喉嚨里輕輕應一聲,等著時珣說話。
這幾天他們都沒有去談各自的感受,即使是像剛才一樣,也是淺嘗輒止,不會談及比賽和未來。好像生活只剩下了很近的眼前事,不會被任何事情困擾,只要準備二次手術就可以了。
甚至是連手術的結果都會把思維迴避繞開,不去思考。
江未遲明白這樣並不能解決任何面臨的問題和痛苦,但是一時的迴避也說不上是多麼罪惡。他只是在等,做好了心理準備,無論時珣怎樣選擇,他都能夠應對。
只不過時珣要說的,和現在的事情一點關係都沒有,還是讓江未遲有點驚訝。
和表面的貓科習性不一樣,大多數情況下,時珣始終是意識到了什麼就會認真表達的直球選手。
「對不起,小遲。」時珣無意識地在江未遲肩窩蹭了蹭,「我突然想到,後來你知道我手術和復健過程的時候會很難過吧。」
江未遲沒想到他過於神性的男朋友會從剛剛的對話想到這樣遠,一時間有點發愣。好像見到不懂情愛的神明稍稍歪頭像自己伸出手,問一句,「是這樣麼。」
「從前我覺得痛苦是不可能取而代之的,所以見證痛苦的過程只能是增加另一份痛苦。」時珣的掌心漸漸感受到江未遲衣下的溫暖,不由收緊了一點點,「但是就算是這樣,這個過程對你來說也是很重要的吧。」
江未遲緩慢地眨眼,度過鼻腔酸澀的幾秒鐘,「我是不喜歡未知的,想要儘可能地掌握自己的生活,或者說未來的走向。但是關於你……我會對未知感到害怕。」
「我怕自己留不住你,怕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你走得更遠了,後來會怕你再次離開,怕你又在自己承受你總是不在意又覺得沒必要說出來的痛。」
你總是對自己捱過的痛楚輕描淡寫,好像苦痛是隱形的。
然後就在他人眼中失去了傷痛的資格。
「所以,我會想要看著。」江未遲把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嵌進時珣的指縫,「想要知道你有多難熬,即使無法減輕,沒有資格,也可以對你說,你很努力了,很辛苦了,感到不甘心,感到不公平,有覺得不對的想法也沒有關係。」
「TimeStone也可以痛的。」
時珣沒有說話,只是環抱江未遲的手臂變得用力了,整個人從背後埋在江未遲身上。
兩個人安靜地坐了一會兒。
「其實那個時候麻藥剛過,真的很痛。」時珣的聲音悶悶的,「迷迷糊糊地,我還想著,如果幾年之後和小輔助重新開始聯繫,就和他說不要生氣了,我已經被懲罰過了,然後給他看看那道疤,他肯定顧不上生氣了。」
江未遲有點氣,又有點好笑,想想時珣那個時候還會想著幾年之後安撫自己,又有點窩心,只好抽手胡亂揉揉時珣的頭髮,「你就知道撒嬌有用了。」
時珣動也不動地隨便他揉,小聲說,「可疼了。」
確實很有用。江未遲覺得心裡已經軟得一塌糊塗。
第二天是LN和First的比賽,S8的總決賽。
前一晚時珣和江未遲還在他們四個人的小群里聊了幾句,和那天賽後握手時一樣說了「加油」,今天已經查好了時差,訂完鬧鐘,準備觀賽了。
迴避對於時珣來說從來不是一個選項,更何況這是這一年最頂級的賽事了,他是不可能不去看的。加油是真心實意的,嚮往也是如此。
江未遲把溫水放在一邊,兩個人依偎在一起,打開直播。
他們都看得很投入,直到BO5的最後一局,還激動地快喊起來了。
LN贏了。然後他們互相交談了幾句,慢慢沉默地聽著解說填補捧杯前的激盪空白。
緊接著就是捧杯了。
時珣看著LN捧起了時隔幾年,LPL拿到的第二個S賽冠軍獎盃。衝擊好像這個時候才到來,強烈到好像有點不真實。
他曾經在現場看到過S6的River與Lighting的NEA捧杯。
那個時候的感覺還清晰可觸。他尚且會想著易地置換的一天,想著自己要更努力,想著掌心觸碰到冠軍獎盃的花紋是什麼樣的感覺。
沉甸甸的。一定是很沉的,有點硌人,很……
時珣下意識地轉頭在一片光影中對江未遲笑笑。
他說,「我挺羨慕的。」
江未遲擔心了很久。在這一天、這一刻到來的時候,他怎麼才能讓時珣不那麼難過,不那麼痛,又如何去分擔時珣的痛苦。他們沒有經歷過曾經故作不在意時說出的「以後很長很豐富的人生」,對於時珣的職業生命來說,已經是不能更窮途末路的暮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