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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什麼能力能夠違抗家裡的決定,吃穿用度都是路家的,你和路家的家產,你覺得錚兒會選什麼?」
咄咄逼人,不讓徐念有任何非分之想。
路錚喜歡她,她明白,但若要問她,路錚會選家產還是她,她肯定是前者,換位思考,她也會選擇萬貫家產。
「麻煩送我回學校吧。」徐念開口說道。
大表舅打著方向盤,車回頭,徐念把窗關上,手心有細微的汗意,打從喜歡他的那天起,她就知道這條路沒有光,以前是家庭差異,現在是隔著道德枷鎖,又新增一道痴心妄想…至始至終都是一條讓她看不見未來的路,而她貪圖他給予她的那一絲獨一無二的溫暖。
路錚也知道這條路難走,所以從來不曾跟她提起那些牽絆。
校門口,車停下。
「故意在我高考前兩周找上門說這種事,讓我覺得您挺下作的。」徐念說完最後一句,走下車,留下欲言又止的老爺子。
大表舅忙說:「阿叔,別生氣,別跟小孩子一般計較。」
徐念本來不想說那句話,但又覺得不說不爽,道貌岸然的樣子讓她噁心,真要說這些事,完全可以等到她高考結束,偏偏選擇這個時間點,其心可誅。
回教室時,她忘記給薛蔚買烤腸,說了聲抱歉。
薛蔚看她狀態不對:「怎麼了?」
徐念沒說什麼,他外公雖然做法下作,但說的道理並不下作,路錚和她確實是兩個世界的人,她打開試卷,下腹疼得厲害,桌兜里的熱水早已冷掉,她想一切都等高考結束再說吧,今天的談話也等高考後再給路錚說,現在是關鍵時刻,絕不能因為這種事情掉鏈子。
壞事比肩接踵地來,學校前兩天有個學生壓力過大跳樓了,上了熱點新聞,記者在學校里採訪,社會新聞逼迫著學校硬生生的放了好幾天假,離考試還有一周,角直鎮一對中年夫妻來學校找徐念,說是她的親生父母,手裡還牽著個五六歲的小男孩…
學校門口還有其他幾家報社的記者跟蹤行為,中年夫妻跟記者說了這事,一時又鬧得沸沸揚揚。
徐念連續一周沒有睡好一個覺,考試三天,下了三天雨,大雨把城市沖刷得乾乾淨淨,卻沖不淨人心。
學校外面不少穿著開叉旗袍的婦女,包括那對夫妻里的女人,灰色的舊旗袍,叉開到大腿,有種畫虎不成反類犬的落魄。
見著徐念,衝過來,求她原諒自己。
徐念甩開她的手,手裡的傘掉在地上。
她看著女人熟悉的臉,想起無數個在遊樂園等她的日子,又看著她手中牽著的小男孩,不禁覺得可笑。
「糯糯,原諒媽媽吧。」女人的眼淚和雨水混在一起。
「你再纏著我,我就報警了。」徐念甩開她抓著自己的手,吼道。
趙艷茹的車停在學校門口的小賣鋪前面,遠遠看見徐念,她撐著傘過來,帶走徐念,那女人跪在地上,抓著徐念下擺,周圍一些人拿著手機開始錄製,女人對著徐念的背影哭泣。
徐念渾身都在發抖,趙艷茹把干毛巾遞給她:「沒事吧?」
徐念搖頭,伸手接過毛巾,頭疼得快要炸裂,已然忘記今天考的是什麼科目,只記得渾渾噩噩做完題目。
當晚就重感冒,風熱感冒,燒到三十九度,腦子沉得不像話。
成績是她目前僅有的驕傲,也給她一記重拳,如她所料,這回考得並不好,甚至算嚴重失手,老師聯繫過她,問她的看法。
徐念只講了要復讀,老師推薦給她B市一個全封閉的復讀班,每年清北錄取率很高,她點頭答應下來。
糟糕的事就像是開了閘口的洪水猛獸,將她徹底擊垮,連同那點可悲的自尊心,都擊得七零八碎。
她陷入了一種自己無法自控的悲觀情緒,好像考不好就是對她獲得幸福的懲罰,甚至覺得一切都是無比刺眼。
第41章 C41 怕失去,怕得到。
薛蔚給她打電話, 說班級最後一次聚餐,徐念推說生病沒去。
夏日午後一場傾盆而至的大雨,讓這座南方小城籠了一層嚴密的壓抑, 徐念躺在床上,她已經躺了很久, 昏昏沉沉不知道過去多少天。
像是潮濕雨季一條擱淺的魚, 閉上眼就是冰冷機器里的報分聲音。
她陷入很長時間的自閉和自我否定中,像極了那時候站在遊樂園的旋轉木馬下, 無數路過的眼神停在她身上,卻沒有一個人停下腳步。
許糯是被世界拋棄的, 徐念亦是如此。
她沒有家沒有錢, 唯一的優勢就是成績, 也在這樣一場至關重要的考試中給她一記響亮的耳光。
假使她沒有遇見路錚,那麼她就只做趙艷茹的女兒,不會想著卯足勁往前, 上一個不好不壞的大學, 找一個不好不壞的工作, 遇見不好不壞的人, 可以柴米油鹽過下去, 有一個相對和睦的家庭, 和大多數人一樣, 過著平淡安靜的生活。
看春天的迎春花綻放,在夏天來臨的時候,吃最便宜也最甜的奧運火炬…劣質的脆皮巧克力融化在舌尖,一百年不會變的口味讓人心安。
可是偏偏她遇見了路錚,如看見遼闊海域的一盞燈塔,他對她的好, 是別人不曾給過的,不一定非要回報的好,讓她貪戀的好。
所以她妄想成為他身邊比肩的人,努力學習,朝他靠近,卻忽略了有些人生在羅馬,有些人這一生都到不了羅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