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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夏天特別炎熱,大暑之後連續好些天室外溫度都達到三十七攝氏度。熱得人多做一個搔首弄姿的動作都要消耗許多體力。下午,雷雨連續站了兩節課,早已是又渴又累。下課鈴一響,他迫不及待地趕往辦公室找水喝。當他走到解剖實驗室旁邊的時候,老遠看見解剖組的兩個老師在操鐵鍬挖土坑。他知道他倆在掩埋那些損壞了的人體標本。“是不是朵芒草的屍體也在掩埋之列呢?”想到這裡,雷雨趕忙奔上去看個究竟。只見兩具屍體被墨綠色的塑料布包裹著扔在離土坑不遠的草地上。雷雨忙打開一個塑料布包裹,裡面是一具損壞嚴重的女乾屍。他又打開第二個塑料包裹,裡面是一具被損壞得更為嚴重的男屍,屍體的雙下肢已經從髖關節處脫出置於軀幹旁。雷雨翻動男屍的頭顱,揪住“他”的左耳卻發現耳畔上沒有耳洞。屍體的耳畔沒有耳洞即可證明“他”不是朵芒草。雷雨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但一場虛驚使他頓時悟到:自己必須儘快找到學校領導為朵桃花“贖回”兄長的屍首。協助兩個老師將這一男一女的屍體掩埋完畢,他即刻趕往校長辦公室。“雷雨,還沒給這對‘死得同穴’的情侶舉行儀式,你忙什麼走?談戀愛也要等天黑嘛!”一個解剖老師見雷雨要離去便調侃道。

    年過五旬的校長聽完雷雨的“贖屍”請求,眼珠子差點沒從老花鏡片後掉出來。做了十幾年的校長,他從未見死者家屬向學校贖屍。因為,學校用於解剖教學的人體標本一般來源於因意外傷害致死或死刑罪犯受斃後無家屬認領的“無主屍”。像朵芒草這種因無錢交納醫療費而被醫院“賣”到衛生學校作示教標本的事真是前所未聞。老校長沉思良久卻無法給雷雨一個肯定的答覆。他讓雷雨先回去,待學校領導研究之後再予以答覆。

    雷雨走出校長辦公室,心情甚為沮喪。然而還有一件更令人懊喪的事困擾他一個星期了。上周,父親不知從哪裡得知他與朵桃花戀愛的消息。 “看你成天春風滿面的樣子,我以為你對教學工作充滿熱情,哪知你竟然忙著勾引女學生!”軍醫出身的父親看不得兒子事業未成卻忙趕圍城,便對雷雨大發雷霆。

    “爸爸,請你不要褻瀆愛情!”

    “愛情?師生戀從來都是令人不齒的男女關係,你以為你的愛情有多高尚?”

    “請你不要質疑我與桃花的感情的純潔性。”

    “純潔?你找一個髒兮兮的瑤族女人連清潔都談不上,你還談純潔。再說瑤族人向來不與外族人通婚,一個近親繁殖的蠻族能培養出智商良好的後代?”

    “你這是侮辱少數民族!”雷雨沒想到知識分子出生的父親竟然歧視少數民族。

    記得上世紀八十年代計劃生育大突擊的時候,父親作為技術幫扶專家下到鳳凰瑤族自治縣為瑤族婦女做絕育手術。回來之後,父親與家人談到他在大瑤山見到的種種奇聞趣事。他說瑤山缺水,使得瑤族人的衛生習慣極差。那些行絕育手術的婦女邋邋遢遢,護士為其作術前準備之前,先得用肥皂洗淨術野皮膚。父親說他們在瑤寨趕圩的時候,看見一些婦女當街蹲在地上,起立時地板已留下一灘水跡。當地漢人說那水跡是瑤女撒下的尿。並好心告訴父親他們說在瑤鄉見婦女做下蹲姿勢的時候,千萬別好奇而觀之,否則會招來瑤族漢子的毆打。瑤族男人自古不娶外族女人為妻,因而他們極其珍愛本民族的女人。倘若瑤族婦女受到外族男人的輕視或侮辱,但凡在場的瑤族漢子不管彼此認識或不認識的都會團結一心同仇敵愾地對付外族男人。雷雨從小常聽父親說到瑤寨趣事,因而他對瑤山瑤人都充滿了神秘和嚮往。當一身瑤族少女裝扮的朵桃花如山花一般絢爛地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他對瑤鄉更加嚮往。他完全沒有料到父親如此強烈地反對自己與朵桃花戀愛。如此看來,父親對瑤鄉充滿嚮往的心情不過是葉公好龍罷了。

    朵桃花到醫院進行為期兩周的集中見習。集中見習結束,接著便是為期十個月的臨床實習。學校臨床實習的原則是: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因此,她被分配至戶籍所在地的縣人民醫院實習。三年前,她阿哥的屍體正是從這家醫院“顛沛流離”到省衛校的。然而誰料到正是哥哥的屍首流浪記為妹妹牽出一段美好姻緣。昨夜,朵桃花和帶教老師值夜班,急診科值班護士來電說,他們出診一起車禍現場並接診到一名重傷病人,此刻救護車已進入市區,請科室做好搶救準備。朵桃花和帶教老師立即著手準備搶救器材,為危重病人作好搶救工作的準備。十幾分鐘後,病房長廊傳來“噹啷噹啷”的平車聲音。病人一過床,醫護五人立即投入緊張的搶救工作。

    “氣管插管!”

    “開通兩條靜脈通道!”

    “鹽酸腎上腺素1毫克靜脈推注!”

    “抽血交叉配血,準備輸血!”

    醫護五人態度嚴肅,配合默契,使搶救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然而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搶救,病人終因肝脾破裂救治無效而死亡。宣布病人死亡之後,值班醫生及急診醫護便離去,帶教老師要核查前面所執行的醫囑及已紀用藥的空安瓿,因而病人的屍體料理工作只好落到朵桃花的頭上了。她拿著屍單及屍體料理所需物品來到病床邊。由於車禍發生於夜間無法及時通知傷者家屬,因此病房裡只有躺在床上的已經死去的“病人”和朵桃花。看著眼前這個年紀僅二十歲的已了無生機的“病人”,朵桃花想起三年前阿哥也是在無人在側的情境下悽然離世的,一種“同病相憐”的感慨使她對死者充滿了同情。她認真地為死者做好屍體料理之後,又極其細心地將屍體包裹和捆綁好。然後,與帶教老師一同將死者送往太平間存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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