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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下醫院台階,注意到一輛停在入口處的汽車裡坐著兩個人,他猜想他們大概是訪客吧!但是,當他跨過馬路之後,那輛車從身後越過他。來到另外一條路上時,他又看見那輛車。
比利抄近路經過剛割過的草地,朝醫院外間跨越一條小河的行人專用橋跑去,這時他已是第四度看見那輛車了,他繼續往前過去。
就在踏上那座小橋之際,車窗玻璃搖了下來,出現一隻握槍的手,有人叫道:「比利!」
比利當場楞在那見。他分裂了。
子彈並未射中已轉身跳進河裡的雷根,第二發也未擊中。接著又是一槍。雷根在河床底找到一根木棍,然後沿著河堤爬上岸。他用木棍擊碎那輛車的後窗,車子在倉惶之中逃逸無蹤。
他站在那兒許久,全身氣得發抖。剛才《老師》在橋上竟然僵住了──既軟弱又優柔寡斷,如果不是雷根立刻出來,他們全都會送命。
雷根緩緩走回醫院,與亞倫、亞瑟討論該怎麼辦。結果決定必須把這件事告訴郭醫師。在這家醫院裡,他們的目標太明顯,隨時都可能被發現而遭殺害。
亞倫向郭醫師報告早上的意外事件,並且說明目前休假外出的重要性。他告訴醫師,必須找到一個安全地方,直到蘭開斯特市的公聽會舉行那天為止。並且還要求郭醫師在公聽會後安排他離開俄亥俄州前往肯塔基州,由吳可妮博士為他治療。
「這很重要,」亞瑟告訴亞倫,「絕不可泄露這次的槍擊事件。那些傢伙如果在報紙上未見到任何報導的話,心情一定會開始動搖。他們會擔心比利將採取什麼報復行動。」
「要不要告訴作家?」亞倫問道。
「除了郭醫師之外,誰都不可以說。」雷根的態度頗堅持。
「《老師》固定在下午一點與作家見面,到時候他會出現嗎?」
「我不知道,」亞瑟說:「老師消失了,大概是因為橋上的軟弱表現而不好意思出現吧!」
「那該如何告訴作家呢?」亞倫問道。
「你口才不錯,」雷根說:「假裝你是《老師》呀!」
「他會知道的。」
「只要你以老師的名義說話,」亞瑟說:「他就會相信。」
「要我說謊騙人?」
「如果讓作家知道《老師》分裂消失了,他會不高興的,他和《老師》已是好朋友,我們不可冒著無法出書的危險行事。每件事都必須按預定計劃進行。」
亞倫搖搖頭,「從沒想到你會要我說謊。」
「如果目的正當,」亞瑟說:「可以避免有人受到傷害,那就不是說謊!」
但在會面時,作家察覺比利的態度和言行不太自然,似乎太傲慢、口才太好、要求太多。比利說,常有人告訴他凡事要做最壞的打算,但要有最好的希望。現在,他的希望無法達成了,他認為自己一定會被送回監獄。
作家認為他不是《老師》,但又不敢確定。比利的律師戈愛蘭這時也來了。作家總覺得眼前正在解釋為何要寫遺囑的人是亞倫,他說要把所有的遺產都留給凱西。「在學校時,一直有個壞學生纏著我。有一天,他準備痛打我一頓,結果卻沒有。我事後發現,原來是凱西將自己僅有的兩毛半錢給了那傢伙,這正是他沒揍我的原因。我永遠無法忘記這件事。」
周末,在凱西家,丹尼和湯姆在牆壁上描畫,亞倫則擔心將在蘭開斯特舉行的公聽會。如果贏了,郭醫師便會送他去肯塔基州,吳可妮博士會幫助他。但是,如果法官裁定敗訴的話,又該怎麼辦呢?如果要他餘生都在監獄或精神病院度過的話,那又將會如何?州政府要他支付每天超過一百元的醫藥費,他們要他所有的錢,他們要他破產。
星期六晚上,他無法入眠。隔日清晨大約三點鐘時,雷根走在屋外,悄悄將機車推出去。晨霧從山谷中吹來,他感覺到自己很喜歡在晨曦中騎車,於是開始朝向勒岡水壩前進。
他喜歡黑暗中的霧氣,因為在濃霧中行走,不論是在森林中或池塘旁漫步,都可以欣賞到前方的景色溶入虛無飄渺的意境中。清晨三點是他最喜歡的時刻。
當雷根到達勒岡水壩頂端時,一條狹窄的小路只容得下機車輪子通行。他關掉機車大燈,因為車燈在霧中的反光會令他目眩。這時,他可以辨識兩旁的黑暗,保持在中心線上往前行進。這麼做很危險,但也是他需要的刺激。他極想征服某些事物,想成為勝利者。
他從未有過在水壩頂上急馳的經驗,也不知道這條路有多長,他無法看得很遠。但他知道行駛速度必須很快,否則反而容易摔落壩頂。他很害怕,但總得一試。
他踢了一下,轟然一聲,立刻沿著狹窄的堤道中央急行風馳。當他安全騎過之後,他轉過方向回頭騎。他高聲大吼、盡情哭泣,兩頰流滿了淚水,在夜風吹襲之下變冷了。
當雷根返家時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自己在橋上遭槍殺身亡,因為《老師》嚇得僵在那兒,害得每個人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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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1)
9月17日星期一是公聽會之日。作家在醫院走廊上看見比利正在等他。從比利的笑容和點頭的姿勢看來,他知道那是《老師》。兩人彼此握手寒喧。
「很高興見到你,」作家說:「已經好一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