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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他進一步說,“我的工作至今一直在支持那些我認為仍然有影響的思想。通過我自己的原因我開始明白了,第一次……”
凱帕爾將身體向後靠去,手放進口袋。顯然他喜歡戴維斯所說的內容。“我們,”他說,“現在在真理的殿堂里。我們發現自己都認為這個世界正漂浮在陳舊觀念的木筏上,這個木筏已不再緊緊綁在一起,那些曾經被確認的制度、習俗、道德規範如一堆腐爛不堪的東西,合在一起並不比一堆漂浮的木頭碎片好多少。
“我們似乎都同意這一點。現在,這些外來的新生物,我們稱之為火星人的生物,正登上這個漂浮的系統,帶著他們那堅硬靈敏的頭腦和尖銳無情的疑問像星星划過天空一樣刺玻我們的黑暗。他們是來拯救我們的嗎?即使他們能夠拯救我們,我們會允許嗎?如果不能,他們會怎樣,這條精神木筏將會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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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精神木筏。”赫德曼·斯代玎大夫重複著這個不確定的說法。“一條精神木筏。”凱帕爾望著他的朋友,兩隻大小不一的眼睛流露出半帶自衛半帶溫情的表倩。“難道不是?”他說。
“它有什麼問題?”大夫說。“別回答我說‘所有一切’。具體一點。這條木筏有什麼問題?你的證據是什麼,凱帕爾?我想知道得更清楚些。”
“好吧,”凱帕爾提起精神來說道。“這只是產生了一半的想法。不錯,是你的,我的,每個人的。就像一頭非常小的馬駒才出生了一半,受到胎膜的阻礙,不能全部掙脫出來。它亂沖亂撞,半睜著眼。我們所有的哲學,最好的,都比不上它。特別是……”
“特別?”
“還有第二個世界,它已建立了自己的語言,成千的隱喻被人們接受。它有另一種塵世煩惱,這個鬼怪和靈魂的世界與真實世界共同存在。它與現實重疊,緊挨其側,相似但不相同:若幻想中的拙劣模仿;一種模糊的重複;一個想像力四溢的世界,共同傾嚮導致的後果。我們看見在每個人身邊有一個幽靈,它並不真的在那裡,我們想像在宇宙旁邊有一個最大的幽靈。每當智力運行有些艱難,每當我們聰慧的眼睛感到真理之光,我們便失去聚焦點,滑進幽冥之境。幽冥之境乃通往理性喪失之夢幻鄉的必經之路。在幽冥之境,幽靈的世界,你可以為自己的衝動找到無盡的解釋,無盡的理由。這是我對人類智慧的指責;這個永遠令人糊塗的二元論。人類智慧的最後成果是簡單完整地看待生命。”
(“高培爾學校里的那個男孩。”戴維斯心想。)
“不過我們現在更直接地得到它。”大夫說。
“我們得到的是進來的新影響。”戴維斯說。
“不僅僅如此,”凱帕爾說,並不在意那些新影響,“這愚蠢的生物還有許多其他問題。”
“是人類。”大夫小聲道。
“讓我們聽聽都是什麼。”
“這生物幾乎不會長大成人。我們幾乎誰也不能發育完全。我們特別害怕承擔全部做人的責任,那就是成人的含義。雖然男人是長不大的男孩,但仍然長得粗大笨拙,一個走來走去的怪物,一個墨索里尼,歐洲活蹦亂跳的男孩。大多數人到了人生的終結之時總是被懇求對後人施以保護和指導,在這種懇求中衍生出所有對上帝、帝王、領袖、英雄、上司,以及像人民、祖國、教堂、黨派、群眾、無產階級等神秘人格化東西的頂禮膜拜。我們接受幾乎所有的妄自菲薄,而不願鶴立雞群,成為完全成熟的個體。像所有幼獸、小蟲,我們也充滿恐懼。有罪感是什麼?不過是未成熟動物本能的恐懼罷了。啊,我們在做錯事!我們將為此受懲罰!我們充滿了對原始詛咒和神秘罪過的恐懼,充滿了犧牲、贖罪、下跪、匍匐的自虐衝動。它麻木了我們對幸福的追求,使這個世界充滿卑鄙、殘酷,和瘋狂的行動。
如果說我們還有不完全幼稚的時候,那至多也是在少年時期。我們人人皆有的極端個人主義!說人像一群關在籠子裡的猴子一樣縱慾並不奇怪,但性只是極端個人主義的一個表現。人在任何地方都瘋狂地以自我為中心——超過生物上的需要。沒有哪一種動物,甚至一條狗,有這樣強烈的自我意識和尖酸的嫉妒心。恐懼與此相連——沒有明顯的界限——隱藏能也是如此。對財富的熱愛即來源於恐懼。這個嚇壞了的、不成熟的東西渴望安全,絕對的安全。於是,經過最自然的轉換,恐懼發展成對擁有財富和權利的渴望。從逃避性防衛到攻擊性防衛是一步。他不僅害怕別人,而且恨他們,詛咒他們。進行毫無必要的鬥爭。他冷酷殘忍,熱衷征服和迫害。人啊人!斯威夫特怎麼說的?這樣一個傢伙豈能與榮譽並提!”
“人類,是嗎?”大夫道,“不過,聽著,凱帕爾。他真是如此之糟?只是一個斜著眼睛看世界,被嚇壞了的,自衛的,幼稚的獸類,因為他還沒學會直視?如此沒有希望?你們這些實驗心理學家在過去的三四十年裡很快就將我們頭腦中對人類的看法清除了。非常快。你們一直在進行這種破壞性的——呢,有益的——對我們的動機和錯誤,奇異行為的分析。不錯……四十年前你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在我們這個行當,我們說正確的診斷是治療成功的一半。明確人類頭腦就好比將病人送上床接受治療。也許治療就此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