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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設法把自己組織成為人類的過程,就象文明本身一樣古老,也正象第一批法律和第一批公社一樣的古老;如果在經過千萬年以後,到頭來只是到了這樣一個階段,即不同的種族、民族、階級和世界觀之間的鴻溝已經象我們今日所見到的那樣分明,那樣深邃無底,那麼我們就不能夠再閉著眼睛不看這樣一個事實,就是把所有的人組織成為某種人類的不幸的歷史試驗已經遭到確定無疑的悲慘的失敗。我們終於開始認識到這個事實;因此才出現了那些重新組織人類的企圖和計劃,使得只有一個國家、一個階級或一種信仰有生存的餘地。
但是,誰能說明我們感染不可救藥的分化的疾病已經到了多麼嚴重的地步?每一個看來象是一致的集團,遲早會分裂成為互相衝突的利益集團、黨派、職業等等不和的混合體,它們不是戰勝對方,就是要重新忍受共處的痛苦。這是無可逃避的。我們處在一個惡性循環中;但是進步不能永遠只在一個圈子裡循環。大自然本身對此是有所準備的——它為鯢魚準備了空間。
沃爾夫·梅納特想,在人類——這種硬性結合在一起又永遠是在解體中的怪物——的痼疾進入彌留的痛苦時期以前,鯢魚一直沒有大露頭角,這並不是偶然的。除了微小的出入以外,鯢魚總是作為一種單一的、巨大的和一致的整體出現的,它們還沒有發展成為區別分明的種族、語言、民族、國家、信仰、階級或者特徵;它們中間沒有奴隸主和奴隸、自由和不自由之分,也沒有貧富之分。無疑在它們中間存在著勞動分工產生的差別,但是,它本身仍然是一致的、緊密的、可以說是堅實的集體,它的所有部分同樣原始,在生物意義上說來,天賦都同樣地差,都同樣地受奴役,而且有同樣低的生活境界,連最低賤的黑人和愛斯基摩人的生活條件比起億萬文明的鯢魚來也有天淵之別,好得沒法比,所享有的物質和文化財富也多得無法比。但沒有跡象說明鯢魚會因此受到不利的影響。
事實正好相反,我們看得十分清楚,鯢魚不需要人類在痛苦和生命的苦悶中賴以解脫或寄託精神的東西,它們沒有哲學、沒有永生的信念、沒有藝術,可是也過得下去,它們沒有幻想、幽默、神秘主義、消遣或者夢的概念;它們是絕對的現實主義者。
它們同我們的區別就象螞蟻或者是青魚和我們的區別一樣大;它們不同於螞蟻或者青魚之處只是它們是按照另一種生活環境(人類的文明)來組織自己的。它們用人類的文明來保護自己,就象狗住在人類的居處一樣;沒有人類的文明它們就不能生存,但是正是由於有了它,它們才不會喪失本色,那就是一個非常原始、或者幾乎沒有分化的動物社會,對它們說來,只要能生活和繁衍就夠了;它們甚至能夠快樂,因為它們之間沒有任何不平等的感覺使它們苦惱。它們就是完全一致的。因此可能有一天——是的,將來的任何一天——它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取得人所沒有取得的成就,那就是它們在全世界的種族統一,一個世界社會,簡單說來,就是鯢魚大同主義!到那一天,人類的有千年歷史的死亡的痛苦就要結束。
在我們的星球上,沒有足夠的空間讓兩個都想統治世界的運動同時生存。其中一個必須退讓。我們已經知道必須退讓的是哪一方了。
今天全世界大約有二百億文明的鯢魚,或者說約為人類的十倍;從上述情況看來,生物的必要性和歷史的必然性都決定現在被奴役的鯢魚必然會解放自己,由於它們是一致的,它們必然會團結起來,由於成了世界上從未有過的最大的生存力量,它們必然會統治全世界。你能設想它們會愚蠢到能饒過人類嗎?人類不去消滅戰敗的種族和階級,而去奴役它們,你能設想鯢魚會重複人類一再犯下的這種歷史錯誤嗎?你能設想它出於自私的動機會在人民中間製造永恆的差別,以便以後可以出於慷慨和理想主義設法使他們再一次和解嗎?沃爾夫·梅納特宣布說:“不談別的,鯢魚只要現在接受我們的著作提出的警告,它們就不會做這種歷史性的荒唐的事情!
它們將繼承人類的全部文明;我們當年設法要主宰世界時取得的一切成就和懷有的目標將落在它們的手中;但是如果它們接受這筆遺產的時候,企圖把我們也同時接受過去,它們就會自取滅亡。如果它們想保持一致,它們就必須消滅人,如果不這樣的話,那麼我們遲早就會把我們的製造差別、容忍差別的雙重破壞性傾向帶到它們中間去。但是,讓我們不要擔心這一點,今天將要繼承人類歷史的一切生物,都不會重犯人類犯過的自殺性的瘋狂錯誤。
毫無疑問,鯢魚世界將比人類世界幸福;這將是一致的、調和的並且充滿了同樣精神的世界。鯢魚彼此間在語言、見解或者生活需要方面沒有差別。它們之間將不存在文化或者階級的差別,而只有勞動的分工。沒有一條鯢魚是奴隸主或是奴隸,因為它們都將為一個“大鯢魚實體”服務,這將是它們的神、統治者、僱主和精神領袖。在那個世界裡將只有一個民族,一個階級,那將是一個比我們的世界更美好的、更完善的世界。它將是唯一能實現的幸福的新世界。好啦,那麼讓我們為這個世界讓出空間吧;衰亡下去的人類現在所能作的只有加速它自己的滅亡——在仍然還來得及的時候,悲壯地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