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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莉小姐整天都在竭力集中精神;可憐的女僕格列達為這事忙得不可開交。她們用效力很大的礦鹽和香精加在水裡洗澡,用尼伯隆牌的洗頭水洗頭,按摩,修腳指甲,修手指甲,燙髮和梳發,熨衣服,試衣服,換衣服,塗脂抹粉,顯然還有別的許多準備工作。
尤娣在這一陣忙亂中也給迷住了,她跑來給親愛的莉幫忙。在某些困難的時候,婦女們彼此之間竭誠相待的情形的確是令人驚異的,比方說,在收拾打扮這件事情上就是這樣。
當莉小姐的船艙里充滿著這種狂熱的忙亂時,那些先生們就在擬定自己的計劃。他們用煙碟和威士忌酒杯在桌子上擺來擺去,以便確定每一個人所要堅守的戰略位置,並決定在出了問題的時候每個人應當怎樣行動;同時船長還有好幾次因為安排事物的威信問題而深深地感到受了冒犯。
下午,他們把攝影機、一支小的自動步槍、一籃子刀叉和食品還有其他的戰鬥物資搬到環礁湖的海灘上去;所有這些東西都用棕櫚葉子巧妙地偽裝起來。除此之外,在太陽落山以前,三個手持武器的水手和充當總司令的船長都占據好了位置。一隻老大的籃子裝著百合花谷小姐的幾件小日用必需品也搬到海灘上來了。隨後弗萊德陪著尤娣小姐走過來。這時夕陽已經開始西沉,放出千條萬道熱帶的霞光。
這個時候,阿帕已經是第十次敲莉小姐的船艙了。“親愛的,我們真的該走了!”
“就來啦,就來啦,”親愛的人傳出了語聲。“請不要催得我發慌!我說什麼也要穿好衣服,對不對?”
那時,船長觀察了一下地形。那邊海灣的水面上有一條長而直的帶子在閃爍發光,這條帶子把微波蕩漾的海和一平如鏡的環礁湖隔開了。船長默默地想道:“海水下面好象有一道堤壩或防波堤似的,這也許是一片沙洲,或是一片珊瑚礁,看起來很象是人工修造的。真是一個奇怪的地方。”
不久平靜的環礁湖面上就有黑乎乎的腦袋這兒一個,那兒一個地鑽出來,並向岸邊移動。
船長緊閉著嘴,惴惴不安地摸著他的手槍。這些娘兒們如果呆在小船上就好了。
尤娣開始發抖了,痙攣地抓住弗萊德,心裡想道。“他多麼堅強!上帝啊,我多麼喜歡他!”
好不容易,最後那條小船才從遊艇邊推出來。百合花谷小姐穿著白色的游泳衣和透明的睡衣,顯然她準備穿著這身衣服,裝成遇難後被海浪卷上岸來的人。後面坐的是格列達和阿帕先生。
“阿帕,你為什麼劃得這樣慢?”親愛的人責問道。
阿帕一眼瞥見了那些黑腦袋朝著岸邊游來,他沒有作聲。
“吱,吱。”
“吱。”
阿帕先生把小船拖到沙灘上,然後扶著親愛的莉和格列達走上海灘。
“快去拿攝影機,”那個藝術家低聲說。“當我說‘好了’的時候,就開拍。”
“可是過不了多久我們就會什麼也看不見了。”阿帕反駁道。
“那時尤娣就必須把燈打開。格列達!”
當阿帕·勞埃布先生跑到攝影機旁站好時,那位藝術家就象一隻奄奄待斃的天鵝躺在沙子上,格列達把她睡衣上的褶子弄平。
“這樣擺,使我的大腿有一部分露在外面,”遇難的人低聲說。“弄好了嗎?好吧,走開吧!阿帕,好了!”
阿帕開始搖動手柄。“尤娣,燈光!”但是燈並沒有打開。
這時,搖搖晃晃的影子從海里冒上來,圍在莉的周圍。
格列達用手捂著嘴,免得喊出聲來。
“莉,”阿帕喊道。“莉,快跑!”
“刁!吱,吱,吱。莉,莉。阿帕!”
有人打開了左輪手槍上的保險。船長噓了一聲說道:“見鬼!別開槍。”
“莉,”阿帕喊道,接著停住了攝影機,“尤娣,燈光。”
莉軟綿綿、慢騰騰地站起來了,雙臂伸向天空。那件輕飄飄的睡衣從她的肩頭滑了下來。然後這位象百合花一樣潔白的莉站在那裡,正象遇難者從昏迷中甦醒過來一樣,把兩隻手美妙地高舉在頭頂上。
阿帕先生開始急躁地搖動手柄:“怎麼回事,尤娣,你就不能把燈打開一下?!”
“吱,吱,吱。”
“刁。”
“刁。”
“阿帕!”
那些黑影子搖搖擺擺地走著,把肌膚白若冰霜的莉圍了起來。慢點,慢點,這已經不再是什麼電影鏡頭了。
莉不再把手高舉在頭上,而是在把什麼東西推開,並且尖聲叫道:“阿帕,阿帕,它碰到我身上來了!”
這時一道燈光一閃,阿帕趕緊搖動手柄;弗萊德和船長提著手槍跑來搭救正在狂叫和嚇得說不出話來的莉。
正在這個當兒,明亮的燈光照出幾十幾百隻頎長的黑東西一齊紛紛滾到海里去了。
兩個水手一下就用網子套住一隻。
這時,格列達嚇得昏過去,象一個口袋似的栽倒下來。
啪、啪、啪響起了兩三聲槍聲,海面上水花四濺,亂成一片;兩個水手捏住網裡的那個東西,在他們手下直扭直擺,尤娣的燈光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