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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位先生、諸位女士,大家可以看到,”這位瘦小乾巴的人扯著啞嗓子繼續說,“這種動物生活在水裡;因此不單長著鰓,而且還長著肺,以便上岸來時好呼吸。它的後肢有五趾,前爪有四指,什麼東西都能抓,喏。”

    這條鯢魚用手指抓住了那根棍子,並且象拿著一根陰森森的喪棍似地舉在面前。

    “它還會用繩子打結哩,”這位瘦小的男人向大家說;他接過棍子,然後遞給它一條很髒的繩子。這條鯢魚用手指捏了一會兒,接著果真打了一個結。

    “它還會打鼓和跳舞,”這位瘦小的男人啞著喉嚨說,一邊遞過去一隻兒童玩的小鼓和一個鼓槌。這條鯢魚扭動著上身,打了幾下鼓;後來鼓槌掉到水裡去了。

    “你這該死的畜生,”這個瘦小的男人怒喝了一聲,然後撈起了那根鼓槌。

    “還有,”他鄭重其事地提高了嗓門補充說,“這隻動物十分聰明伶俐,可以和人一樣說話。”說罷他拍了一下手。

    “早安①,”鯢魚吃力地眨著下眼皮啞聲說道,“您好。”  

    博馮德拉先生差點兒嚇壞了,可是弗朗切克倒覺得沒有什麼稀奇。

    “你要對各位女士,各位先生說些什麼?”這位瘦小的男人厲聲問道。

    “非常歡迎!”鯢魚鞠了一個躬說,它的鰓痙攣地起伏著,“歡迎②。歡迎③。”

    【①② 原著中為德語。③ 原著中為拉丁文。】

    “你會算算術嗎?”

    “我會。”

    “七乘六是多少?”

    “四十二。”鯢魚費勁地啞聲說道。

    “聽見了沒有,弗朗切克,”博馮德拉老爹說道,“它算得多好!”

    “諸位先生,諸位女士,”這位瘦小的男人叫道,“你們可以自己提問題。”

    “問啊!”博馮德拉先生催促道。  

    “九乘八是多少?”弗朗切克扭捏了一陣,終於衝口說了出來;在他看來這顯然是一切問題中最困難的一個。

    這條鯢魚慢慢地眨著眼說:“七十二。”

    “今天是哪一天?”博馮德拉先生問道。

    “星期六,”鯢魚回答說。

    博馮德拉先生驚奇得直晃腦袋。“這簡直就跟人一樣。這個鎮叫什麼鎮?”

    鯢魚把嘴一張,眼睛一閉。

    “它已經累了,”這位瘦小的男人趕緊解釋說。“你還想對這幾位先生說什麼?”

    鯢魚鞠了一個躬說;“向你們致意。謝謝,再見,後會有期。”接著很快就躲到水裡去了。

    “這畜生可真奇怪,”博馮德拉先生驚奇地說道,但是三個克朗到底不是個小數目,因此便追問道,“你就再也沒有什麼東西給這小孩看了?”

    “就是這些了,”這位瘦小的男人窘迫地撅起下嘴唇說,“我本來還有幾隻小猴子,可是太讓人操心了,”他含含糊糊地解釋道。“要不然你們就只好看看我的老婆了。她本來是天下第一號胖女人。瑪麗,到這兒來!”  

    瑪麗費力地站了起來。“幹什麼?”

    “讓這兩位先生看看你,瑪麗。”

    這位天下第一號胖女人媚態百出地背過臉去,伸出一條大腿來,把裙子撩到膝蓋以上。他們看見一隻大紅羊毛襪,襪子裡面是一條火腿般大小的肥腿。

    “她的大腿足有八十多厘米粗,”這位瘦小枯乾的男人解說道。“可是近來競爭的人多啦,瑪麗已經不再是天下第一號胖女人了。”

    博馮德拉拉著驚得發呆的弗朗切克就跑。

    “吻您的手①,”澡盆里傳來沙啞的聲音。“下次請再來。再見!②”

    【①②原著中為德語。】

    “我說,弗朗切克,你學習到什麼沒有?”出了帳篷以後,博馮德拉先生問道。

    “學習到了,”弗朗切克說道。“爸爸,那個女人為什麼要穿紅襪子?”

    《鯢魚之亂》作者:[捷克] 卡列爾·恰佩克

    第十一章 人形娃娃魚

    如果說當時人們除了會說話的鯢魚以外就什麼都不談的話,那是絕對言過其實的。關於下次大戰、經濟危機、各種聯賽,各種維生素以及時裝等等問題也有許多討論和文章;不過還是有人對會說話的鯢魚大費筆墨,描寫一些瑣碎而沒有專業知識的細節。因此,弗拉基米爾·烏爾教授(布爾諾大學教授)在《人民報》上發表了一篇文章指出:所謂許氏古鯢的說話能力,事實上只是模仿它所聽到的話。從科學角度來看,這隻奇特的兩棲動物說話的問題遠不如某些別的問題有意義。關於許氏古鯢的科學問題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回事:例如,它來自何處?它在發源地里必定曾經度過多少地質時期,這地方在哪裡?現在雖然幾乎在太平洋赤道帶上的每一個地點都大量發現,但為什麼會有這麼長一段時期沒有被人發現?近年來它繁殖的速度似乎快得反常,這種遠古第三世紀的動物不久以前還完全不為人所知,因而如果不是在地理上與世隔絕的話,至少也非常可能是極端零星散存的,那麼它這樣巨大的生命力又是從哪裡來的?是不是生活環境在某種形式下變得對這種化石鯢魚的生物性質有利了,因而使這種第三世紀遺留下來的稀有動物進入了一個特別有利的新進化時期呢?在這種情況下,古鯢不僅數量上會增加,而且生物性質上也可能進化,這時對它們進行生物學研究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至少可以在一種動物身上看到驚人的突變發展的實際情況。許氏古鯢能嘎嘎地說幾個單字,並且學會了一些把戲,在外行人看來這就是具有智慧的證明;但在科學上來說,這絕不是什麼奇蹟。最為奇特的是這種強有力的生命的飛躍,那樣突然地使這種幾乎已經絕跡的原始動物的古老生命恢復到這種程度。這種情況在某些方面來說的確是特殊的:許氏古鯢是唯一的海生鯢魚。更令人詫異的是,它是唯一出現在衣索比亞——澳洲地區,即神話里的狐猴洲的鯢魚。人們幾乎可以這樣說:大自然過去在那一地區曾忽略了,或未能充分發展某種生物學上的潛能和形態,現在正在以一種異乎尋常的、甚至是突如其來的方式彌補這一缺陷,難道不可以這樣說嗎?此外,大洋洲地區位於日本大鯢魚與美國大鯢魚的產地之間,如果找不出任何相連的環節,那才是怪事呢。要是沒有許氏古鯢的話,事實上人們將不得不假定就在它所出現的那一地區有這樣一個中間環節;看來它幾乎正好棲居在地理與進化原理規定它從遠古以來就應當棲居的地方。話雖如此,這位博學的教授在結語中說,中新世紀的鯢魚在進化過程中的復活,使我滿懷敬意並且不勝驚異地看到,我們這個星球上的進化之神絕未終止他的創造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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