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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他們的俘虜。說不定是一個落在野人手裡的著名男高音。那樣他就可以在電影裡唱歌了。”
“他穿什麼衣服?”
親愛的人凝視著大腳趾。“他……什麼也不穿,和吃人生番一樣。”阿帕先生搖搖頭說:“親愛的,那可不行。所有的著名男高音都胖得嚇死人。”
“真可惜,”親愛的人感到很遺憾。“那麼就讓弗萊德來表演這一角色的動作,讓那位男高音唱歌好了。你也知道電影裡是怎樣配音的。”
“弗萊德不是叫鯊魚吃掉了嗎?”
親愛的人不耐煩起來了。“阿帕,你真是死心眼兒,根本不能和你談藝術。還有,那個酋長還用一串串的珍珠把我一圈一圈地繞起來……”
“他從哪裡弄來的珍珠?”
“這裡有成堆的珍珠,”莉肯定地說,“後來弗萊德一陣嫉妒,就和他在白浪翻騰的礁石上打起來了。弗萊德的側影在天空的映襯下真是漂亮極了,你說對嗎?這難道不是絕妙的主意嗎?然後他們倆都掉到水裡去了。”親愛的人說到這裡滿臉容光煥發,“這時那段鯊魚的插曲就可以接上來了。如果弗萊德和我合拍電影,尤娣一定會大發雷霆的!我就和那個漂亮的野人結婚好了。”金髮的莉說著便霍地一下站起來,“我們就站在這個海灘上……背景是漸漸落山的夕陽……一絲不掛地赤著身子……然後影片就慢慢結束。”莉把她的浴衣一扔說,“讓我到水裡去。”
“……你沒有帶游泳衣,”阿帕一面驚慌地說,一面回過頭來看看遊艇上是不是有人向這邊望;但是親愛的莉已經活蹦亂跳地踩著沙子向環礁湖跑去了。
“……她穿上衣服確實好看些,”一個冷冰冰的品評的聲音,忽然在這個青年人的內心裡這樣暗示。他缺乏熱烈的驚異感,心裡不禁為之一驚,甚至於感到是一種過失,“可是……嗯,莉穿著上衣和鞋子的時候,……嗯,那就多少好一點。”
“你要說的也許是更正派些吧!”阿帕一面想著,一面和這個冷冰冰的聲音爭辯。“是的,包括這一點在內。而且也漂亮些。她走路為什麼要這樣古怪地搖搖擺擺啊?大腿上的肌肉為什麼老跳動啊?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那樣……”
“住嘴,”阿帕提出了抗議,惶惑不安地為自己辯護。“莉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我非常愛她……”
“……甚至在她沒有穿衣服的時候嗎?”那個冷冰冰的品評的聲音問。
阿帕轉眼望著環礁湖上的遊艇。“這船多美,船身的每一根線條多麼清晰啊!可惜弗萊德沒有在這裡。有弗萊德在這裡我就可以和他談談遊艇的線條了。”
這時,那個親愛的人已經站在沒膝深的海水裡了;她向西下的夕陽伸出兩臂唱起歌來。
阿帕急躁不安地想道:“真見鬼,她還沒有開始游泳嗎?”可是當她裹著浴衣、閉上眼睛縮成一團躺在這裡的時候,倒是很美,親愛的莉。阿帕一往情深地嘆了一口氣,吻了吻她的浴衣的袖子。是的,他太愛她了。愛得心都痛了。
環礁湖那邊忽然傳來一聲刺耳的尖叫聲。阿帕一條腿跪著,抬起身子來,好看得清楚。
親愛的莉一邊嚎叫,一邊揮舞著胳臂,慌慌張張地踩著水跑上岸來;她踉踉蹌蹌地踢得水花亂濺。
阿帕縱身跳起向她跑過去。“怎麼回事?莉!”
(“瞧,她跑得多難看啊,”那個冷冰冰的品評的聲音說。“她的腿伸得太遠了。她的胳膊晃得太厲害了。現在她看起來可不漂亮。並且,她還嘎嘎亂叫,是的,嘎嘎亂叫。”)
“怎麼回事?莉!”阿帕一面喊著,一面跑去幫助她。
“阿帕,阿帕,”親愛的人嘁嘁喳喳地吵著,啪地一下撲在阿帕的懷裡,渾身又濕又冷。“阿帕,那裡有一種動物!”
“沒什麼,”阿帕安慰她說。“八成是一種魚。”
“可是它長著那麼一個可怕的腦袋,”親愛的人一面嗚咽地說,一面把她濕漉漉的鼻子挨著阿帕的胸膛。
阿帕就象長輩那樣拍拍她的肩膀,他的手拍在她那濕漉漉的身上時,呱咭呱咭的聲音簡直太響了。
“好啦,好啦,”他喃喃地說,“你瞧,現在那裡什麼都沒有了。”
莉轉過頭去看著環礁湖。“太可怕了,”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接著又猛然大叫起來:“那兒……那兒……你沒看見嗎?”
一個黑乎乎的腦袋慢慢地向海灘移近了,它那長嘴巴筒子一張一合的。親愛的莉歇斯底里地叫起來,拚命從海灘往裡跑。
阿帕感到進退兩難。“我應當跟著莉跑,免得她象這樣失魂落魄呢,還是應當呆在這裡,向她表示我不怕這頭野獸呢?”
他當然決定採取後一種行動;他慢慢向海水那邊走去,直到水深及腳踝的地方,然後攥緊拳頭,瞪著那隻動物的眼睛。
這個黑腦袋停住不動了,古怪地搖擺著,發出吱、吱、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