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頁
“正常情況下,我們這些人會被按照同一罪名處罰的。”
“那是自然的。”斯特拉女士說。
一時間她沒有再說話,很顯然,她的話還沒說完。巴恩斯但波爾慢慢地劃著名船。
“巴恩斯坦波爾先生。”她又開始說話了。
巴恩斯坦波爾停了下來。
“你害怕嗎?”
巴恩斯坦波爾想了想。“我遇到的事情太多了,都不知道什麼叫害怕了。””
斯特拉女士說:“我害怕,開始時,我並不害怕。可是,當我晚上醒來後,我感到非常恐懼。”
“不,” 巴恩斯坦波爾說,“我現在還沒有這種感覺……也許以後會有的。”
斯特拉女士把身體朝前傾了傾。故作神秘地對巴恩斯但波爾說話,還偷偷地觀察他對她的話的反應和表情。“這些烏托邦人——剛開始我還以為他們是很單純、很健康的人,樸實、純真。但後來我發現他們並不是這樣。他們身上隱藏著一種我們沒有,而且無法理解的東西、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著,給人感覺很變,很複雜。他們根本不關心我們。他們看我們的目光是冷漠無情的。莉切妮絲這個人不錯,其他人半點好心眼都沒有。我認為他們覺得我們是他們的累贅。”
巴恩斯坦波爾思考了一會兒。“也許他們是這種人。我心中充滿了對他們的崇拜,覺得這個社會比夢還要好,所以我沒有太多地去想我們對他們造成的影響。是的,他們好像在忙其他什麼事情,不太把我們當回事。那幾個被派來監視和研究我們的人除外。巴羅朗加一夥在這個國家橫衝直撞、惹了很大麻煩。”
“他撞死了一個人。”
“我知道”
他們一段時同里誰也沒有話說,都在沉思。
“還有一些事情,”斯特拉女士接著說,“他們的思維方式同我們的有很大不同。我認為他們根本瞧不起我們。我注意到了……昨天晚上,當伯利先生問及到他們的哲學問題時,你沒和我們一起到湖邊。他給他們講述有關黑格爾、柏格森、霍爾丹以及他自己偉大的懷疑論。他講得異常精彩,連我都非常感興趣。可是,我卻發現厄斯萊德和萊昂等人並沒有在聽他的話。我看到——我敢肯定,他們在無聲地進行私下交談,談論一些和哲學無關的話題。他們只不過是假裝聽聽而已。弗萊迪·穆什向他們介紹了新喬治亞的詩歌,以及戰爭對文學的影響,同時他還希望在烏托邦發現能有《伊利亞特》一半好的作品,儘管他相信在烏托邦是找不到這樣好的作品。他們根本沒有在聽,也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我們的話對他們好像一點兒意義都沒有。”
“在這方面,他們要領先於我們三千年。但是,不管怎麼樣他們應該對我們感興趣才對。難道需要找一個霍屯督族人來給他們介紹一下倫敦的情況,他們才能感興趣嗎?也許會是這樣,但我認為他們不喜歡讓我們待在這裡,我認為他們不喜歡我們,我不知道,如果我們給他們帶來了太多麻煩,他們會怎樣對待我們,我不敢想像,我害怕。”
她把話題轉了一下。“一到晚上,我就想起我妹妹凱林夫人的猴子來。
“養猴子是她的一大愛好。這些猴子在花園裡、房間裡到處亂竄,到處惹麻煩。它們根本不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它們的目光時刻都充滿了憂鬱和恐懼,經常挨巴掌,時常被扔到外面去。它們經常損壞東西,擾得客人不得安寧。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一隻猴子下一步會做出什麼事情來。除了我妹妹外,沒有人願意收留它們。儘管如此,她還要不斷地對它們大喊大叫:‘下來,傑克!塞迪,把東西放下!’”
巴恩斯但波爾被她的話逗樂了。“我們的處境還沒有這麼慘,斯特拉女士。我們不是猴子。”
她也笑了。“也許我們的處境會比猴子好。但是,一到晚上我就覺得我們跟猴子一樣。我們是低級動物。我們必須承認這一點。
她抖了抖眉毛,俊俏的臉上透露出一絲機靈。“你想到我們是怎麼與世隔絕的嗎?……也許你會覺得我的問題太傻,巴恩斯但波爾先生。昨天晚上睡覺前,我坐下來給我妹妹寫信,趁著所經歷的事情在我腦海里還有印象,把事情的經過對她講了講。我突然意識到我可以給萬利鳥斯·凱撒寫信了。”
巴恩斯但波爾沒有想過這點。
“這一點我實在想不通,巴恩斯但波爾先生——在烏托邦沒有信件,沒有電報,沒有報紙,沒有列車時刻表。我們跟我們所關心的人和事都隔絕了!我不知道這會持續多長時間,但我們徹底被隔絕了……他們要把我們困在這裡多久?”
巴恩斯但波爾在不停地思考著。
“你敢肯定他們有能力把我們送回去嗎?”女士問。
“好像還有一定困難,但他們是非常聰明的人。”
“來到這裡真是太容易了——似乎拐個彎就到了——但是,很可能我們已經脫離了空間和時間……甚至比死人走得還遠……北極圈或非洲中部好像已不再遙遠了……在陽光下,所有的東西都是那麼明亮,那麼熟悉……然而,昨天晚上有好幾次我想大叫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