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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忠從爾沒有聽清他的話,對他的話根本也不在意。“第一個影響,發言人先生——瑟潘泰恩先生,我應該說,對地球人思想的第一個影響是巨大的,是不可思議的。”他看了一眼伯利先生和巴恩斯但波爾,又接著說:“讓人感到更不可思議的是我們當中一有些人過分地讚美他們,以至於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你們星球的美麗像磁鐵一樣吸引著我們有些地球人,他們都忘了自己是准,忘了自己是地球人,忘了把它當成一種推力,一種渴望去改變我們自己的地球。因此到最後,一些人只能說:我們終於找到了樂土,就定居在這裡吧,讓我們趕緊調整自己的理應這個秩序井然、富饒美麗的星球,直到死亡。瑟潘泰恩先生,我,——我自己一時間也受過這種魔力的引誘。但是僅僅是一瞬間而已。先生,我已經感到對你們烏托邦有許多事情我搞不清楚,無法理解。”
他的大腦抓住了這樣一個事實,那就是烏托邦在清除害蟲、寄生蟲和疾病過程中,每一步都存在著局限性和造成重大損失的可能性。如果說是這些事實占據了他的大腦倒是更公平些。他忽略了烏托邦人在為人類造福健康和創造幸福究美世界時所採取的小心謹慎的措施。他認為每一次收穫的背後都隱藏著損失。他蓄意誇大這種損失,隨便地就下定論說,烏托邦人在做好事的同時也做了壞事。他很像是個英國議會中的雄辯家。他宣稱,烏托邦人在過著一種特別舒適、安逸的生活,“我還可以這樣說,是一種沉溺的生活。”(“他們也工作。”巴恩斯但波爾插了句)但是,美好的生活後面就沒有煩惱和令人不愉快的東西嗎,他承認,地球人的生活沒有保障,不穩定,有痛苦和焦慮,也確有苦難,憂鬱和苦惱。但是,正是由於這些不幸的存在,地球人才有感情、希望、驚喜、逃脫和奮鬥的目標,這種目標在烏托邦這樣一個完善的社會是找不到的。“你們擺脫了衝突和痛苦,但是你們是不是也遠離了活生生的現實生活?”
他對地球人的生活大為頌揚了一番。他讚美地球人頑強的生命力,儘管從他的身上,一點也看不出有任何充滿生機的跡象。他談及到了一些地球上的情況,有“我們喧鬧擁擠的城市”“人民大眾的迫切呼聲”“工商業發展的大潮和戰爭”以及“我們港口碼頭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繁忙景象。”
他花言巧語地對地球讚嘆了一番,不乏有些添枝加葉。巴恩斯但波爾沒有想到一個說話帶點口吃,發音又不太清楚的人競能說出這些話來。凱思基爾先生大膽地承認了伯利先生剛才提到的地球上的醜惡現象。他說,伯利先生說的每一件事都是事實,但是他卻把事實誇大了。我們知道地球上有饑荒,有瘟疫,我們遭受上千種疾病的困擾,而這些疾病在烏托邦已經不存在了。我們經受了許多磨難和痛苦,而對現在的烏托邦人來說,這些苦惱早已成為永久的歷史。“老鼠四處啃咬,蚊子到處亂飛,傳染疾病,有時候生活中到處臭味熏天。我承認,先生,我承認這是事實。我們遠遠還沒有達到你們的境界,仍然生活在困惑、痛苦、焦慮、靈魂與肉體的鬥爭中,仍然有苦麻、恐懼和絕望。但是,難道我們不會向更高的境界發展嗎?難道我們會永遠落後嗎?就這一點我敢向你們提出挑戰。你們知道我們為爭取和平、驅趕恐怖所做出的巨大努力嗎?你們能理解我們的幸福是什麼嗎?我們的幸福要,遠遠超過你們所能理解的範疇。你們能體味到大病初癒的幸福嗎?能體會到擺脫令人不愉快的環境外出休假的快樂嗎?能感受到用身體或財富進行冒險交易的刺激嗎?能領略到打賭獲勝的喜悅嗎?能感受到刑滿獲釋時的激動心情嗎?瑟潘泰恩先生,有人說,我們地球上還有人把痛苦本身看作成是一種刺激。正因為我們的生活有艱苦和不幸,所以遲早有一天,我們地球人的生活會遠遠超過你們,比你們的生活更加美好。這種趨勢是偉大的,勢不可擋的;我們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它使我們變得更加堅強。我們的未來會非常美好,這就是我想說的問題。如果有人讓我們放棄我們地球上的混亂、痛苦、憂鬱。高死亡率和各種疾病,地球上所有的男女老少都會異口同聲地回答:‘是的,我們願意!這只是問題的第一部分,先生。’”
凱思基爾先生停了一會兒,看了看他的聽眾。
“然後,我們會去思考。你們的博物學家問過你們,像蒼蠅以及類似的小動物都哪裡去了,我們也會這樣問,‘它們都跑到哪裡去了?你們要為此付出多大的代價?’當我們得知代價是放棄生活的強度,放棄工作幹勁,放棄吃苦耐勞,放棄我們長期鬥爭中產生的堅強意識、當我們知道了這一切,我們會猶豫的。我們應該猶豫。最後,先生,我相信,我希望,我也在祈禱,我們會說‘不!’我們會說‘不!’的。”
此時,凱思基爾先生的大腦處於極度興奄狀態。他揮舞著堅定有力的拳頭做了一個簡短的手勢,顯得很自信。他說話聲忽高忽低,他時而搖動著身體,時而轉過身,看看他的地球人同伴是否同意他的觀點。他還朝伯利先生笑了笑。
他一直堅持這樣一個觀點,就是同寂靜的烏托邦社會相比較,地球是一個多麼激烈,富有挑戰的、體系完整的強大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