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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醉了,”他承認說,“可是,我要喝得更醉。你知道嗎?我就象蝙蝠一樣,是個瞎子。我看,除了你,所有的人都象蝙蝠一樣瞎。為什麼你沒瞎呢?”
“我不知道。”
“那大概是你沒有看到綠色的流星,所以你就沒有變瞎,而所有看過綠色流星的人,全都瞎了。”
二、會走動的植物
如果你要了解我離開醫院之後發生了什麼事,那麼你就必須聽聽我早年的生活,聽我告訴你那時的世界是個什麼樣子。
那時,全世界糧食短缺,人口爆炸,科學家在努力尋找製造食品的新方法。有一天,一個名叫昂托的男子走進某跨國魚油公司的辦事處,把放在試管里的油展示給辦事處的工作人員看,並說生產這種油非常便宜。公司為了得到油和種子不得不答應他的條件:給他一大筆錢,外加一架噴氣式飛機。
昂托來到G國農場,高價收買了一位農場工人,盜得一盒三葉草種子,交貨地點是在農場附近的開闊地上。那天夜裡,昂托順利地駕機降落,得到種子後立即起飛。幾分種後,兩架戰鬥機緊逼著他的飛機,掠空而過。
昂托的飛機被擊落了,千百萬顆三葉草的種子通過大氣層飄浮著分散開來,落在地上開始生長。
當我還是個小孩的時候,在我們這座城市裡就生長著一種奇怪的植物,報紙上對這種植物所作的描述是:“這是些會自行移動的植物!”
因為這種植物有用來當腿使喚的三條分叉的根,因此人們給它取了一個比較短而容易記的名字——“三葉草”。
三葉草以昆蟲為食,它的莖端杯狀物裡面有一種粘性分泌液,能將被粘上的昆蟲慢慢溶化成液體,進而被消化吸收到莖葉中去。在它的杯狀物底部,有一根帶有毒性的刺棒,它能舒展開,頗具彈性,足足可伸展列10英尺左右的範圍。一株成熟的三葉草襲擊並殺死一個人或毒死一隻動物以後,它會守在被害者的屍體旁,直到屍體因毒液發作而腐爛掉。然後,三葉草那根具有彈性伸縮功能的刺棒便會把腐爛的屍體撕成碎片,並一片片吸進它那杯狀物中進行消化。
三葉草仿佛知道,進行擊刺的最好部位是人或動物的頭部,差不多所有被三葉草襲擊的人或牲畜全都是頭部被擊刺。並且,它們似乎是用發出的格格聲向另一株三葉草傳遞秘密信息的。我是全英國第一批被會“走”動的植物刺傷的人,幸運的是,我們花園裡那一株三葉草還沒有長大,否則,那一擊會要了我的命。
一位研究三葉草的專家沃爾特曾頗為自信地說過:“我敢打睹,如果一株三葉草面對一個盲人,那麼,三葉草就將取得勝利。如果它們能夠思考的話,那麼我們唯一能夠勝過它們的,就是我們的視覺。”
三、失明的倫敦
我離開那家餐館,走進了倫敦市,腦子裡並沒有什麼計劃和打算。不過,現在我感到那個店裡的醉鬼說的是真話——所有的人都變成了瞎子。
我在馬路上許許多多汽車當中穿行。在皮興迪利街口的圓形廣場,那兒的人比其他任何地方的人都多,大約有上百人在慢慢地走著,但是那種走法好象沒有真正的目的地。他們當中,除了不時由於一個人被另一個人碰痛而發出憤怒的叫聲之外,沒有什麼吵鬧喧雜的聲音。
在攝政王大街,一些被打破的商店櫥窗周圍擠滿了人。我在想,是飢餓使得他們離開了自己家的。無論是男子還是婦女,都在玻璃櫥窗裡面摸東摸西,而且有些人甘冒被割破手的危險,竟爬進了櫥窗。
人們已經開始搶劫。有一個男子衝到另一個人身上,摸到那人身上帶著一隻小包裹,於是搶了就跑,希望那包裹里有吃的東西。有一回,當一個漢子筆直地對著我跑過來的時候,我不得不迅速地閃到一邊去。那人臉上露出狡猾的神情,手裡緊緊地握著兩聽紅色塗料,他一定以為那是兩聽食品罐頭。還有一群哭嚎著的人帶著一個眼睛完好的孩子,但那孩子太小了,以致不懂得他們要他去幹些什麼。我走進攝政王大旅社,坐下來,拿了一瓶白蘭地放在面前。我點燃了一支煙,想著已經發生的那些事,以及我所看到的一切。我知道,一切過去的那種生活方式全都結束了。
不過,我並不憂愁。我父母早逝、又無家室,比“憂愁”更多的是“自由”的感覺。我將要面對的很可能會是一個充滿危險和恐怖的世界。
在小胡同裡面不遠的地方,一個姑娘坐在地上,她身旁有個壯健漢子正在用一根細銅棒打她。那姑娘背上的衣服已被扯破了,她的兩隻手被扭在背後,反綁在一起,而她手上系的那根繩子的另一端,正牢牢地系在那傢伙的左手手腕上。
我走到這兩個人跟前的當兒,那傢伙已舉起了一隻胳膊,準備再繼續打下去。從他手上奪下那根銅棒,是很容易的事。我用力拉他的膀子,他立即踢了我一腳,但踢空了。我一拳向他的頭上打去,他痛得叫了起來,我迅速地割斷了那根繩子,幫助那個姑娘站了起來,扶著她離開了那個傢伙。
“你不是盲人。”她說。
“是的,我看得見。”我告訴她。
“哦,謝天謝地!我還以為我是唯一一個沒有瞎的人呢。”她說著,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