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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健撿拾托盤、杯於還有冰塊,然後背著綠姊姊對彌生做出「幹得好」的手勢。
彌生的表情瞬間變得開朗。
「彌生去拿抹布來唷!」
彌生說完就要跑出房間,卻被綠姊姊叫住了。
「等一下,彌生……」
被叫住的彌生凍住,不安地望著和阿健一起撿冰塊的綠姊姊。
「……你啊,不要吵醒阿姨喔。要是被她看到這樣子,肯定會被罵的。」
綠姊姊豎起雙手的食指擺到頭上。
「嗯!」
彌生跑下去了。
夜深人靜,來到了有生命的萬物進入睡眠的時間。
路上完全沒有人影。確認這一點之後,兩個人開始移動我。不能被任何人看見。不能讓任何人看見,這是最重要的。
「哥哥,現在幾點了?」
彌生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睛,回味著夢鄉的餘韻,這麼問阿健。
扛著我的阿健以與夢鄉毫無關係的清醒聲音回答:
「已經三點半了。彌生,不快點的話就天亮了。」
兩個人——加上我是三個人,才剛離開家門而已。
阿健和彌生住的橘家離神社相當遠。一想到要扛著我走完這趟路,似乎連阿健也覺得吃不消。
不管言談再怎麼老成,阿健和我也只差了兩歲。扛著我移動,對阿健而言是一種沉重的粗活吧。
「還好嗎?要不要彌生幫忙搬腳?哥哥,還可以嗎?」
一邊用手電筒照亮石子路,一邊緊挨在阿健身邊走著的彌生問。
在手電筒渾圓的燈光照射下,石子路兩邊的稻子那綠色的細長葉子朦朧地浮現出來。
距離神社還很遙遠,兩個人的步伐卻是那麼樣地緩慢。
「好吧。彌生,拜託你了。」
阿健說,把我的腳伸向彌生。彌生把手電筒交給阿健,害怕用雙手抬起我伸出的腳。
早知道就用種田用的一輪小推車了,阿健難得地後悔了。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前往神社的路竟是如此漫長,而我的屍體竟是如此沉重。
月光和星光都很微弱,兩個人在黑暗中緩慢地前進。偶爾休息,彼此打氣,繼續行走。
來到距離神社只剩下一百多公尺的地方時,又休息了一下。
「哥哥,彌生累了……。剩下的明天再搬奸不好……」
「明天啊……。明天有煙火大會,不過和今天差不多的時間的話,神社應該也不會有人了吧。可是,要把五月藏在哪裡好?」
聽到阿健的話,彌生那張童稚的臉露出了傷透腦筋的表情,沉思起來。阿健也一邊揮去聚集到手電筒燈光上的蟲子地思考著。阿健趁著今晚搬運我,把我丟進石牆洞穴里的最初想法依然沒變。
「喏,彌生,神社就在眼前了。再加油一下,就可以讓五月完全失蹤羅。」
阿健說,打起精神。攤坐在地上的彌生也站了起來。
只要把我丟進神社的石牆裡,就真的沒有人會知道我的行蹤吧。和倉庫差不多大小的石牆相當大,裡頭廣大的漆黑空間,不管再怎麼丟進垃圾也不會被填滿。在相當長的歲月里,它一直曝露在風吹雨打中,建造它的人死掉之後,它也依然將村里孩子們的回憶封閉在當中。
但是就在兩個人振作起來,就要將我抬起的時候。
「哥哥,那個!」
阿健也同時注意到了。遠方道路的另一頭,有人家的那裡出現了一道燈光。是手電筒的燈光。可能是有人拿著手電筒在走路。只看得見燈光逐漸靠近,還無法看出拿著燈的是不是人,不過如果不是人的話,那會是什麼?
休息的時候就這樣擺在地上的手電筒從底下照亮了兩人。來人恐怕也注意到這裡了。即使看不出人影,手電筒的燈光應該也傳到那裡了。
「哥哥,怎麼辦!?哥哥!」
彌生陷入恐慌,哭叫著問阿健。阿健一副思考著什麼的模樣,沒有回答彌生的問題。
「哥哥!」
就在這當中,燈光也繼續往兩個人靠近。就像發現了來自地面的手電筒燈光的夏季蟲子一樣,靠了過來。
阿健掃視四周,迅速地確認自己的想法有無疏漏。
靠過來的燈光當中尚未浮現人影。而這裡沒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石子路的周圍儘是廣闊的稻田……。
「彌生,那裡!」
阿健推了彌生一把,把她推下擴展在他們身後黑暗當中的綠色地毯。接著阿健也抱住我,小心不遮到手電筒燈光地逃了進去。
接著阿健跟彌生一起在田地里跑了一陣子,在隱約看得見自己留下的手電筒的地方坐了下來。彷佛要從夏季的陽光當中獲得生命般伸展的稻子,正好成了藏住兩個人和我的屏障,只是理所當然地輕輕搖曳。
兩人屏息觀察靠近的燈光。這是個悶熱的夜晚,兩個人的全身都被熱氣籠罩,汗水逐漸滲透而出。稻子鮮嫩的氣味令人幾乎窒息。
幸好現在正是稻田露出地面的曬田時期。如果是像平常一樣,不讓稻子口渴地吸滿了水的話,或許腳會陷進泥濘當中,無法奔跑。在那之前,或許根本就不會想到要逃進田裡。
「哥哥……」
「噓!」
彌生微弱地呼喚,阿健豎起食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