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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經常說出這樣預言似的話。不過哈米德已經跟呱啦啦相處了一輩子,太了解它了:呱呱的評論越長,說明它明白得越少。至於剛才那句話嘛……哈姆想起他的金融課,那是在他找到現在的公寓之前。有半學期,呱呱整個白天都躲在他的書桌下頭。(對所有人來說,那都是個令人興奮的學期。)“買,別賣。”課上不是講過嗎,這是十九世紀某個商業大亨的話。
它呱啦呱啦地講開了,越說越離題萬里。聽了一會兒,哈米德猛地拽住呱呱的脖子,他倆在滿是石頭的斜坡上摔起跤來。哈米德又是笑又是叫,只用了不到一半的力氣;呱呱則小心地縮起爪子。一會兒工夫,哈米德就敗下陣來,他仰面躺著,呱呱站在他胸口上,用長長的嘴尖叼住他的鼻子,喊道:“叫我叔叔!叫我叔叔!”
呱啦啦的口鼻骨前兩厘米沒有長牙,不過它咬得挺用力,所以哈米德立即投降了。呱呱從他身上跳下來,一邊得意地咯咯笑著,一邊叼著他的衣領幫他站起來。哈米德起身,小心翼翼地揉了揉鼻子,然後朝山下安阿伯小城的方向揮了揮手,“好吧,壞蛋,咱們走。”
【① 瑪蓋特:Marquette,瑪蓋特縣位於美國密西根州,坐落於蘇必利爾湖畔。這裡的名字都用地球的城市命名。】
【② 阿美里卡納:Americana,巴西東南部城市,位於聖保羅的郊區。】
“哈哈!當然。咱們走!”呱呱蹦蹦跳跳地朝山下跑去,速度之快,哈米德一輩子都望塵莫及。不過每隔幾秒鐘,它都會停下,回頭看看哈米德有沒有跟過來。哈米德搖搖頭,開始往下走。真想跟上呱呱的話,他准得摔斷腿。看著呱呱,他突然想到,雖然不知道它是從哪個星球來的,但那個星球的氣候肯定跟瑪蓋特附近的冬天差不多。看它的毛色就知道了:一條一條寬寬的純黑色和純白色夾雜在一起,活像他在圖片上看過的海豹。地上有雪的時候,你簡直看不見它。
現在它已經跑到五十米開外了。從這麼遠的地方看過去,很容易誤以為它是只狗,比如說某種灰狗。只是它的爪子太大,脖子也太長了。當然,它能學狗叫:不過話說回來,它也能模擬雷暴、學人類交談——還能同時發出所有這些聲音。整個中美星都找不到呱呱的同類,在這個星球上,它是獨一無二的。上星期,他還了解到,它這一族在外頭也幾乎同樣稀少。有個遊客想買下它……遊客能給的東西,是哈米德一直夢寐以求的。哈米德活了二十歲,足有十幾年都在為此努力。
他非常需要點兒好建議。哈米德上次向他父親求助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再去找他還不如死掉算了。只好去大學,找懶蟲拉里……
《呱啦啦》作者:[美] 弗諾·文奇
第二章
以中美這個星球的標準,安·阿伯小城已經配得上古老二字。當然,星球上還有更古老的建築:著陸點附近至今還保留著一部分瑪蓋特舊城。學校有時會組織學生上那兒參觀,每次時間都不長,因為那些簡陋的屋子至今還帶有輕微的放射性。而且,即使是在今天的首都,人們也還能找到一些當初的建築。不過,坐落在安·阿伯城的大學已經繁榮了整整一百九十年,學校的大部分建築比最初修建的那些房屋晚不了多少。
有什麼事兒不對勁,不過看來跟哈米德的問題無關。他們走在城裡,看見兩架警用直升機從瑪蓋特飛來,在大學上空盤旋。哈米德發現自己平時最喜歡的幾條捷徑都被學校的巡邏隊堵死了。肯定是跟遊客有關的事,看來他只能從正門進去,還得經過教學樓。呸。已經十年了,可他還是厭惡那個地方,它讓哈米德回憶起自己被當成神童的那些日子。父母強迫他學習數學,而他根本沒那個頭腦。他知道自己不是父母想要的那種孩子;可在他終於說服他們相信這點之前,家裡總是充滿怒氣與淚水。
他倆沿著大學的外牆往外走。牆體上有些支撐物,造型很優美;常春藤順著石牆爬到了道旁的樹上,可哈米德對這些全都視而不見。這一切對他而言都再熟悉不過了……惟一不同尋常的就是那些警車。學生們東一堆西一群地站在一起,望著那些聯邦警察,但空氣中嗅不到騷動的味道,看上去他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再說,以往聯邦警察也從沒幹涉過大學的事務。
“保持安靜,聽見了嗎?”哈米德低聲說。
“當然。當然。”呱呱把脖子縮起來,裝出一副小乖狗的樣子。有段時間,他倆在校園裡可謂臭名昭著,但那年夏天他就退了學,而且今天大家都在關心別的事兒,所以他們順順噹噹地走進大門,沒引起任何學生或者警察的注意。
拉里那間可憐的老鼠洞在“道德樓”里。走到樓前時,他才真正大吃一驚。道德樓年代久遠,看上去破破爛爛,卻又還沒古老到足以被尊為文物的地步。當時人們嘗試著用磚來砌房子,這就是他們失敗的作品。磚體已經朽壞,能看到不少裂縫,倒是為藤藤蔓蔓和害蟲們提供了活動場所。現在,這玩意兒全然看不出是住人的房子,更像是一垛泛紅的碎石墩。這是學校行政部門安置那些最惹人討厭的終身教員的地方之一,就是大家所說的“被遺忘的角落”的一部分……不過今天卻有點兒名不副實。今天,樓前停著長長的兩串警車,入口處甚至還有荷槍實彈的警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