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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島上什麼秘密都沒有,我們越是否定,反而更引起了你們的懷疑。”
他像教導不懂事的孩子一樣,留給我一段咀嚼他的教誨的時間之後,又接著說:
“也許這裡有一個或者兩個秘密吧。可是,那也是非常小的事情,微不足道。而且對於極少的幾位相關人員之外不會有任何的影響。所以,無論如何都請不要再追究下去了。”
這反而增加了我的好奇心。但是,這個看起來忠誠老實的人懇切直白的請求使我的內心泛起了小小的波瀾。
正不知如何回答的時候
“投出什麼狀況吧?”
f1口傳來了海老原的聲音。他的黑色毛衣看起來像是喪服一樣。
“早上好。沒發生什麼事。”
對我的回答他微微地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左手邊的窗戶。好像是被烏鴉的叫聲吸引了注意力。
“怎麼回事?今天早上比平時更吵啊。應該不會是在悲嘆沒有木崎先生的早晨吧。其他人估計也會被他們吵醒。”
“烏鴉們好像也被殺人事件驚動了呢。”
無視匡明的話,主人聚精會神地盯著窗戶。仿佛在那裡存在著一個極其危險的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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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在想…雖然在東京清晨的街頭啄食垃圾的烏鴉很吵鬧,可是這裡的聲音卻有些不同。他們不是咔咔地叫,而是有些渾濁地嘎嘎地叫。”
匡明向我徵求意見,我正要發表些看祛的時候,海老原先說了。
“那種有些痛苦地啼叫的是小嘴烏鴉。生活在城市裡的是大嘴烏鴉。他們的種類不同。體形碩大的看起來很有威懾力的是大嘴烏鴉。這個島上棲息著這兩個種類。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劃分勢力範圍的,或者根本沒有劃分。”
“這裡沒有渡鴉吧?”
我問了一下坡的詩里描寫的烏鴉的事,海老原搖了搖頭。
“Raven嗎?那是在更加寒冷的地區棲息的。大概有大嘴烏鴉的兩倍那麼大吧,如果在近處看到的話,肯定很有壓迫感吧。渡鴉的啼叫聲非常多樣,除了人類之外,它是生物界發出聲音種類最多的。因此,在愛倫·坡的詩裡面,那隻烏鴉操著人類的語言也是很有道理的。”
他主動提起了受倫坡的詩這個話題。這是一個很好的時機,去詢問他書房裡那隻烏鴉標本的事情。可是匡明搶在我的前面說:“可是先生,愛倫·坡最初的打算不是讓渡鴉,而是讓鸚鵡說話的吧?我曾經讀過一篇文章,裡面是這樣寫的。”
他一邊把沖好的咖啡端給海老原,一邊問。
“啊,的確如此。對於《烏鴉》的創作背景,愛倫·坡的確有過詳細的解說。The Philosophy Of Composition,是一篇被翻譯成《構成原理》或者《創作原理》的詩論。關於那首詩,首先它的長度限制在了可以一氣讀完的大概一再行的長度,其次就是它的目的是為了描寫略帶悲哀的茭,運用副歌,以寫給戀人的詩為主題,用哪蒯人的口吻敘述,而與他對話的則選擇了日常人物之外的動物。因為是要像人一樣說話,所以本來打算讓鸚鵡扮演‘永不復還’這個角色的,可是又突然換成了渡鴉。不知道他是不是覺得與鸚鵡對話多少有些滑稽的意味,不過他的理由是鸚鵡缺乏憂鬱的色調。”
說到這,白髮蒼蒼的文學者把目光轉向了我。
“這篇文章充其量也就是一個虛偽的愛吹牛皮的男人寫的東霞,到底有多少內容值得相信呢?不過他也許是為了炫耀自己的龜《作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才在詩發表以後捏造了這篇創作過程記錄。不過,他文章里提倡的創作秘訣倒是挺有意思。特別是像您這樣的偵探作家,應該會對這篇文章拍案叫絕吧?”
我吃了一驚,並沒有馬上作答。
我曾經看過愛倫坡的詩論,可是沒留下太深的印象。只是《構成原理》對於我來說意義深遠,所以內容大概都還記得。它為偵探小說的創作提供了豐富的素材,不過沒想到這一點會被海老原指出來。他可是愛倫·坡研究的權威人物,突然被他一問,實在有些受寵著溉
“的確,這篇文章使我們產生了共鳴。雖然不記得他使用了怎樣的描寫手法,不過《構成原理>給予了推理小說作者勇氣,並且讓他們相信‘自已的做法果然沒有錯’。他還提出了詩與小說的構思應該從選擇何種效果出發,等等。”
愛倫·坡曾斷言,在執筆之前如果已經對從開頭到結尾所有的情節都胸有成竹的話,應該從結尾著手追溯整個發展過程,這對整體的構思非常有利。這是大部分偵探小說作家的方法論,也是偶爾會被人認為有些老套的手法。哎呀,真是讓人頭疼。所謂有乖j,是指推理小說作家如果要確保讀者的優先地位的話,沒有比從結尾逆溯這種寫作手法更合適的了。
即使是我這樣的三流作家,當被知道是使用解謎這個手段寫作的時候,也會有看都沒看過我的書的人對我說“您總是寫那麼難的書”這種客套話。那蝗沒有讀過偵探小說的人也許把內容想的太複雜了,總是會帶有那種“您能寫出那麼費腦筋的書,真厲害”的語氣,不過這是很友善的誤解。
一位很熟練的偵探小說作家不一定頭腦很聰明。或者說,偵探小說的創作與卓越的知性幾乎沒什麼關聯。寫作過程中,除了常識之外,所需要的也就是關於這個領域的基礎知識——最重要的是對這種書趣味所在的理解——和一些寫作技巧的學習,還有就是在沒用的東西上下工夫的耐心。作品當中,是名偵探們快刀斬亂麻似的解開那些別人無法化解的謎團,並不是作者有多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