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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平安地靠岸了。從上小浦到這兒花了將近四十分鐘。謝過老人,我們拿好行李跳下了船。
“那麼星期一上午再見吧。”說著,船長就要開船。
我急忙說:“其實我們希望您周日下午過來接我們。”
“木崎先生說的是周一。”對方冷冷地回答道,“要是周日回去的話,就跟木崎先生說,讓他給你們找條船吧。我只聽說是讓周一過來!”
雖然我們心中還稍稍有些無法釋然,但寶神丸還是匆匆忙忙地返航了。在這個冷清,或者更應該說是荒涼的碼頭上,就剩下了我跟朋友兩個人。
這兒真是烏島嗎?一種突如其來的恐懼感湧上心頭。難道是那個老人惡作劇,故意把我們拋棄在這個音信不通的孤島上嗎?如果真是那樣,我們就得客死異鄉了。就算想求救,這裡連個過路的漁船都沒有。
真是愚蠢到家了。他又沒有做出這種惡作劇的動機,也不會荒唐到把要去家庭旅館的客人錯送到無人島上吧。
“啊!”
我正目送著遠去的船,旁邊的火村突然發出了奇妙的聲音。他在龜裂的水泥台階之上發現了什麼。
“那裡有人!是小學生模樣的小孩。小男孩和小女孩都往這邊看呢!”
孩子們可能是感覺到了這邊的目光,有些畏懼地跑開了。
“這就是島之子的歡迎儀式呢。”
這些孩子雖然不是真的給我們引了路,不過起碼告訴了我們這裡不是無人島。我們不會像夢野久作的小說里描寫的那樣,成為漂流到無人島上相依為命的少年兄妹。
“走吧。等我們上去了,那邊也許有個巴諾拉馬島似的奇幻世界等著咱們呢。真是那樣的話,這個長長的台階倒也不錯呢。”
我走在前面,烏鴉們在頭上盤旋,在我們腳下沒下點點影子。有幾隻像滿腹仇怨似的衝著我們嘎嘎地叫喚著。
大概走了四層樓高的距離吧,我們終於走到了台階的盡頭。等待我們兩個旅行者的是意外的風景。那裡確實像個高原。雖然零星的有幾戶人家,可家家都緊閉著門窗,不像有人住的樣子。如果說是島民們一起出去打漁了,也不大可能。因為有幾家窗玻璃都碎了,怎麼看怎麼像閒置的房子。荒蕪的農田裡有一條勉強鋪出來的狹窄的路,處處布滿裂痕。縫隙中露出頭的雜草在微風中搖曳。
看到這些,我們一時無語。不過不管怎樣先往前走吧。路上有幾隻降下來的烏鴉,晃著肩膀、大搖大擺地闊步走著,好像在向我們示威:“我們才是這裡的主人!”
“是不是大家都去參加村子的祭祀了呢?”我禁不住說了一句完全不可能的事實。
“島的另一邊說不定正舉行什麼秘密的儀式呢。”
火村附和著說,可現在不是附和無稽之談的時候。這是人類居住的地方嗎?除了烏鴉之外,連只野狗都沒有。怎麼看都像個荒廢的村落。這明明就是個被廢棄的島。
果真是被剛才那個漁夫騙了嗎?可是,他沒有理由騙我們啊。
“你剛才看見的那些孩子去哪兒了?不會是活見鬼了吧?”
我的心情開始低落,可火村卻若無其事似的。
“從我們看到那些小孩兒到上完這些台階,少說也有三四分鐘了吧。這會兒工夫他們早就跑遠了。”
“如果那樣的話,他們去哪兒了呢?”
“估計是那邊吧。”
他伸直胳膊指了指前面,緩緩向右彎轉的路的對面。從雜木林立的縫隙里,隱約可以窺見一個三角形的大屋頂,二樓的窗戶里透出了電器的光。島上還是有人住的。
“不會吧……難道那就是我們預約的那家旅館?和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啊。”
“會不會……是鬼屋?”
“嗯,是很像。也可能是家生意不錯的料理店呢。”
“就算是山貓餐館我們也得過去看看。因為我們不可能回那個豪華的港口,再游泳回家。”
江戶川亂步也好,夢野久作也好,宮澤賢治也好,不管是誰描寫的世界在等著我們,也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了。
嘎啊——路上的烏鴉叫了一聲。
2
因為不知所措地胡思亂想,感覺上已經過了很久,其實從上完台階到來到那間屋前也就不到十分鐘。屋前空地雖然被低矮的鐵柵欄圍著,不過門開著。沒有門牌號。站在附近眺望了一下,在這種地方能有如此宏偉的建築,簡直不可思議。
塗著灰泥漿的外牆由於風雨的洗刷已經辨認不出原色了。緩緩傾斜的三角屋頂上鋪著的西班牙瓦片卻仍然鮮艷奪目。因為是兩層建築,確實有一定的高度,如果進到裡邊,天花板肯定也很高。突出來的大陽台的欄杆流線;細長馬蹄形的窗戶;外牆上貼著的一塊天然石的裝飾,每件裝飾都很時髦,使整個建築顯得簡約輕快。外牆以外的地方也都被精心地修整過。
“還真像個有山貓精出沒的地方啊。”看著二樓窗戶里透出來的燈光,我嘟囔著。
不過,這裡沒有掛怪異的餐館招牌,民俗旅館的招牌也沒有。我們索性就先朝著左右對稱的建築物中央的門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