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白日做夢
清晨，醫護還沒有查房的時候，孫九霄就在穩定的生物鐘之下清醒過來。
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雷少庭的臉，正躺在隔壁床上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己。
「你比我預計的，晚了一些。」孫九霄淡笑著，算是打過招呼。
在人體得到充足的休眠之後，疼痛會刺激雷少庭使他醒來，腎臟破裂和肩胛骨碎裂可不是鬧著玩的，每一次呼吸都會伴隨劇痛。
「謝謝你。」在經歷了自我反省之後，雷少庭異常冷靜，「我會這樣一直躺下去，直到老死？」
「不。」孫九霄起身，慢條斯理的整理被褥，「三個月吧，如果三個月的時間你不能恢復到常人的水平，這一生都很難完全恢復了。」
「有多大把握？」雷少庭艱難的翻了翻身，緊緊盯著天花板，嘴角是強忍住的痛意。
「九成九。」孫九霄將用以安慰王小曼的數字稍降了一些，「你救過我，我也一定會救你。同時你又是一位軍人，雖然有點不務正業，但我也會盡全力去救你。」
孫九霄挑選病患，救與不救的標準，並非是靠人情世故來判定的。
心情，是最大的評判標準。
當然，如果是他認定的朋友，就是被拉進了鬼門關，孫九霄也要拼上全力把他拉回來。
鬼門關前走一走，閻王見了也發愁。
鬼佛之所以號作鬼佛，最大的原因是當年傳統中醫界中有詩為贊，實際上這句詩用來描述孫九霄也不為過，他雖然缺少鬼佛那深厚的經驗閱歷，卻有一件連鬼佛都不具備的優勢。
九陽神功，鬼佛沒有練成。
而九陽真氣，正是天下至陽之氣，陽為生，生生不息。
「恩。」雷少庭異常冷靜，並沒有說出擺脫、懇求之類的話語，仿佛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那個傷了你的人，我已經收拾了。」孫九霄將疊好的被褥放到一邊，淡淡說道：「鼻樑斷裂，腦部震盪，心靈挫傷……肉體傷害完全康復半年。心靈傷害，終生。」
肉體傷害終有康復的時候，但心靈的創傷是永恆的，這就是孫九霄選擇突然襲擊的原因之一。
當然，真正的罪魁禍首還是一滴人間地獄毒液，隨著拳頭被打在「榨汁機」的臉上，由呼吸道吸入體內，加之被正面挫敗這一事實，會在他的心中生起魔障，如影隨形。
簡單來說，這人治好也是廢了。
「我現在才知道你這麼狠辣，以前還有一段時間擔心……」雷少庭咧嘴笑了笑，牽動肩膀傷口，痛苦的叫了一聲，「現在，我該替張琛擔心了。」
「你還是替我擔心吧。」孫九霄也是一笑，走上前去搭上了雷少庭的脈搏。
中醫切脈，實則是很簡單的一門學問，但要從那些細微到幾乎不可分辨的脈搏律動中探尋身體健康與否，就是一門大學問了。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這是肉眼可以看到的，但一滴水，一粒塵埃，肉眼就不能分辨。
切脈就是去感受細緻入微的脈搏律動，七經八脈，五臟六腑，生老病死，一個人的身體狀況全都濃縮在這細微的律動之中。
「沒什麼問題。」孫九霄片刻便鬆開了手，「安心靜養吧，如果過了今夜我不死，明天開始為你針灸。」
「大哥大！你說什麼呢！」外面傳來一個埋怨的聲音。
王小曼一手提著保溫桶，另只手握著一束素雅的百合花，先是將潔白花朵插進了花瓶中，這才打開保溫桶的蓋子忙碌起來。
小心翼翼的將溫熱的粥湯盛了兩碗，王小曼這才說道：「你怎麼會死呢？有大姐頭護著，誰都不敢動你。就算有一天大姐頭不護你了，我也會保護你的。」
說著，王小曼將其中一碗粥端給孫九霄，「嘗嘗吧，親手煲的，好幾個小時呢。」
她這是將孫九霄當成二愣子了，又不是煲湯，誰家熬粥會用好幾個小時？明顯是借花獻佛來的。
「對了，說到這個。」孫九霄接過不鏽鋼的小碗放在一旁，「地雷，你不能吃飯，也不能輸液，不然你的腎臟是不可能恢復到巔峰狀態的。現在情況下，你破損的腎除了維持正常的身體機能，已經不能再有負荷了。」
此言一出，雷少庭也不著急，因為他知道孫九霄一定有辦法。
反倒是王小曼，大驚失色，一個人既不能吃飯也不能靠輸送營養液維生，估計用不了三天就得死翹翹。
如果此人還是傷員病號，情況更糟。
「喝風吧。」孫九霄給出一個中肯的建議，「喝風就沒問題了。」
食氣者神明而壽，不食者不死而神。
鬼佛修煉龜息大法，就是要追尋《內經》中所記載的「神」之境界，但雷少庭肯定走不了這個路數，只能退求其次。
「好！」雷少庭也不懷疑，剛剛張口，就被孫九霄滴了一滴奇怪的液體在口中。
「龍涎。」孫九霄很寶貝的收起小瓷瓶，這可是用一滴少一滴的東西。
如果說金蛹和地獄果是可遇不可求的，那麼龍涎幾乎已經無法復刻，這可不是後世傳言的鯨魚分泌物，而是真正的龍的口水。
所謂的龍，就是千年蛟，生命力無比頑強，這一瓶中十幾滴龍涎液是從正氣門中賭鬥醫術贏來的，如果追溯歷史的話要有千年。
「好了。」孫九霄煞有介事，道：「現在開始，你可以喝風充飢了。」
說罷，孫九霄端起粥碗一飲而盡。
今天的狀況肯定是回不了學校了，孫九霄吩咐了注意事項，一通電話叫來了武泰，被接到了仁愛醫院。
吳書記在凌晨的時候就醒了，雖然河豚毒素的效用還沒有完全退去，心跳頻率正趨近正常，而創口癒合也沒有問題，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孫九霄稍事片刻，得到消息的曾浮生便趕了過來，詢問昨天發生的事件詳細。
「怎麼跟方安林對上了？」曾浮生對此頗為意外，「我本來以為你暫時不用跟763醫院打交道，也沒跟你說這件事，怎麼樣？嚴重不嚴重？」
「差點死了，現在是生不如死。」孫九霄苦笑，掐掉中間的香艷橋段，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你既然能化解陰風錐，我也就不擔心什麼了。」曾浮生長舒一口氣，話鋒一轉，「不過！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又搞事情了？怎麼大半夜的跑藍天療養院去了？」
「被邵兵忽悠去看打拳了，誰知道雷少庭被一拳打蒙，肩胛骨碎裂，腎臟破裂……」孫九霄說到這裡，猛然想起偏執瘋狂的狂飆，問道：「曾老，雷老五這個人你認不認識？」
曾浮生做中醫協會，三教九流肯定交集的很多，縱使不深，也要有所了解。
像雷老五那樣出身黑色，又竭力洗白的角色，久負盛名，在這個黑白交集的時代，必定也是涉獵廣泛。
「認識。」曾浮生果不其然點了點頭，「不僅認識，我還給他治過病，不過沒治好，要不是老謝的名頭罩著，你就見不到我咯。」
那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一群暴徒衝進曾浮生的辦公室將他擄走，正是以狂飆為首的斧頭組織成員，揚言說若不治好雷老五就取他命來填。
曾浮生被帶到現場後，只看了一眼，斷然搖頭，狂飆當時就亮起了刀子。
結果被雷老五一巴掌打飛出去，在接受了誠摯的歉意之後，曾浮生匆匆被送離是非之地。
「你給人家治壞了？」孫九霄咂舌不已。
「不是。」曾浮生搖頭，解釋道：「我只看了一眼，沒法治，那樣的情況誰都不可能治好，可能……估計你也治不好。」
這是曾浮生首次懷疑孫九霄的能力，讓孫九霄更加好奇，到底狂飆渴求的，雷老五所患的是怎樣的疾病。
孫九霄可是在曾浮生面前立下豪言，要一一攻略當今醫學界的諸多難題，如此看來就不是病理的問題，而出現在病症上。
「不說這些，你還是少跟他們交集的比較好，總歸會落下話柄。」曾浮生陡然話鋒一轉，「今天我已經幫你請過假了，你就留在這裡吧，晚點的時候我來接你，我們一起去謝家。」
「倒是沒問題，孫楊的紫質症也是時候跟進一下了。」孫九霄點了點頭，道：「不過，你這裡也太寒酸了，連一個像樣點的護士都沒有。要不你放權給我，一天之內我給你招滿兩百個年輕漂亮的小護士，男女搭配才能幹活不累嘛。」
曾浮生怪異的看著孫九霄，仿佛在看一尊史前怪物，是那麼的震撼，那麼的難以信服。
「兩百個太多了？」孫九霄吐了吐舌頭，提議道，「要不先招一個吧，就當是我的助手，她的薪水從我那份裡面扣。」
「你還沒有薪水……」曾浮生無奈的道出這個事實，直言道：「算了，就今天吧，待會兒把表格填了，你就是中醫協會的高級顧問了。」
「高級顧問？聽起來不咋滴。」孫九霄撇撇嘴，申請道：「能不能給我一個特殊的頭銜，類似於客座之類的，就是只能我提出要求，而中醫協會不能約束調配我的那種職位頭銜。」
「你想當中醫協會的大爺？」曾浮生沉吟片刻，居然點了點頭，招手喚來了武泰，「小武，你帶他找個地方睡一覺。」
曾浮生用他獨特的幽默，向孫九霄解釋了何謂白日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