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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宗訓。”公民老師依照學校規定,開始課堂點名。
“有。”坐在教室最後的甘澤舉手。
“甘澤。”
“有。”甘澤伸懶腰。
“許國強。”
“有。”甘澤又舉手。
“李群凱。”公民老師的視線僅止於點名簿。
“有。”甘澤舉手。
“張開成。”
“有。”還是甘澤慵懶地應答。
公民老師總算點完了名,一人分飾十幾角的甘澤於是開始睡覺。
這是很微妙的平衡。
老師也不直接點破缺課的人,不找大家的麻煩,可壞學生還是得舉手幫忙缺課的人答有,保留老師殘餘的一點面子。
或許有人會說,這種慣性的交相賊的起點,絕對不是惡劣的壞學生,而是讓惡劣合理化的爛老師——但實情真是如此嗎?
為什麼學校里總是充滿了層出不窮的霸凌事件?奮力抵抗有那麼難嗎?出手幫助弱小的同學有那麼困難嗎?尋求師長協助有那麼難以其齒嗎?
很巧妙的,是“時間”姑息了這一切。
“被欺負”當然很慘,可學校偏偏是一個可以精準倒數計時結束這種悲慘的地方,絕大多數被欺負的學生都相信這點。死命的相信這點。只要秉持“一旦畢業,就可以脫離苦海”的想法,就能從絕望里壓榨出力量——熬下去!這種日子終究會結束!
方琳也是如此信仰。
她常常從教室看著窗外發呆,想像有一天離開這間學校時自己腳下輕盈的踏步聲。考上哪一間大學都好,自己只要別再見到這些混蛋就能重獲新生。
“再過一年兩個月。”方琳喃喃自語:”又兩節課”
下課鈴響。
喔喔,只剩下一年兩個月又一節課。
最後一節課是拖地時間,此時最能看出學生之間的食物鏈關係。
真正在搬桌子灑水掃地的學生都是草食動物,拿著掃帚當刀嬉鬧互砍的學生是肉食動物。而巡邏在走廊上毫不在意將水桶故意踢翻的學生,則是森林之王。
方琳拖地拖到一半,水桶就這麼“一不小心”被踢翻。
不用抬頭,就知道是甘澤跟他的狐群狗黨。
“李方琳,我們剛才在打賭你內褲的顏色。”甘澤的腳將空掉的水桶踢到一旁:”我們各賭一百塊錢,我賭白色。”指著兩旁的跟班,許國賢跟王乃強。
“……”方琳假裝沒聽見,將水桶撿起來。
“我賭是卡通圖案。”胖胖的許國賢咧開大嘴。
“我賭沒有穿哈哈!哈哈!”皮膚黝黑的王乃強嬉皮笑臉。
這算什麼爛戲碼啊?
坐在方琳前座的同學正站在一旁擦玻璃,目睹了一切,忍不住皺起眉頭。
“看一下。”甘澤用手掀了一下方琳的裙子,被方琳用力拍掉。
“看一下嘛!”王乃強也伸出鹹豬手,照樣被方琳用力拍掉。
“……”方琳想走,卻被許國賢一把攔住,還“一不小心”碰了一下胸部。
方琳瞪了許國賢一眼,此時已被三個無賴給擋在路中間,進退不得。
……有沒有搞錯,再怎麼說這裡還是學校啊。
“我們這兩年打了這麼多手槍給你,你怎麼這么小氣啊?”王乃強挺著下半身,模仿瑞奇馬丁搖晃起屁股:”看一下會死啊?不然我的也給你看!”
“對喔,是不是你嫌我們賭得太少?”甘澤一臉恍然大悟:”那就是我們的不對了!一百塊錢的確有點看不起人喔?”
“對對對!那我賭卡通圖案五百塊!”許國賢呵呵呵笑。
“我賭白色五百塊。”甘澤伸手撥弄方琳的長髮,方琳嫌惡地將他的手揮開。
“我跟我跟!我賭沒有穿……五百塊!”王乃強繼續搖著屁股,抖動的下半身越來越靠近方琳的裙子。
嘻嘻哈哈,六隻鹹豬手亂七八糟戲弄著方琳,這邊碰一下那邊也偷摸一下,就是不直截了當地將關鍵的裙子掀起來,
方琳冷靜地躲躲閃閃,不哭也不答。比起上個禮拜這三個王八蛋纏著她說要練習“單手解開女生胸罩的技巧”,上上禮拜的主題則是:“快點告訴我女生的月經是怎麼回事”,今天的性騷擾算是比較輕微的了。
“如果你不給我們看內褲,就一個人賠我們五百塊,因為你害我們賭不成。”帶頭的甘澤故作生氣,氣沖沖地對著方琳說。
“對啊,一個人賠五百塊。”許國賢聞著剛摸過方琳屁股的手,大力嗅著。
方琳沒有生氣。至少沒有將她的憤怒牽動臉上的任何一條神經。
這兩年下來方琳學會“把難堪的時間硬耗過去”的最佳辦法,就是不要做出這些王八蛋期待的任何反應:哭、鬧、生氣、求饒等等。最好就是像個陌生人一樣旁觀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等到這些王八蛋煩了,燥了,膩了,就會停手了……
“喂,你真的很小氣耶!”許國賢猛一靠近,在方琳的耳邊用力吹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