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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少這件衣服錢,他趁著人沒注意溜達到邊上的女裝櫃檯。
售貨員還算熱情:「同志,要點什麼?」
方海也不怕別人知道自己不懂,左右看:「我給我媳婦買,好一點的,不要票的有沒有?」
「有,剛來了一批雪花布做的襯衫,特別透氣,賣得老好了。」
「都有什麼顏色的?」
……
男人買東西就是快,等方海買完,趙秀雲還在挑布呢。
二樓還賣五金,方海想著門把手有點鏽,想去買點油給上上。這一過去不得了,那邊上三樓的樓梯口一堆人在排隊。
他沒見過這架勢,問邊上人:「排什麼呢這是?」
「電視。」
得,白問。
一年也發不下來兩張電視票。
他聳聳肩去買螺絲,支著耳朵聽人說話。
「要我說,電視有什麼好的,還不如買風扇。」
「就是,這馬上又要熱起來了。」
風扇方海還是知道的,家屬院也有人買,一台就要兩百塊,可不便宜。
他跟售貨員打聽:「滬市夏天是不是特別熱?」
「能熱死個人。」
這話一出,方海就有主意,買風扇也要票,但不像電視那麼搶手,因為只能用幾個月的東西,在大家眼裡不是特別划算。
他這裡又有花錢大計,趙秀雲是不知道的。
她好容易精挑細選了幾塊布,一看時間差不多,左右找方海的人。
方海從人群里鑽出來:「買好了?」
「好了,吃飯去吧。」
午飯吃的小餛飩,湯里有蝦皮、紫菜和蛋皮,鮮得人舌頭都要吞下去,還配兩籠湯包。
兩個人的心態都一樣,多吃才能多補。
吃完又去國營商店和華僑商店,和百貨大樓並稱滬市三大定海神針,什麼都買得到,最後才拐去打包紅燒肉,打算帶回去給孩子吃。
回去的路上,趙秀雲頭一歪又睡了,她從來沒這麼困過,心知肚明是累的。
方海怪心疼的,打隨軍,每天都是她第一個起,最後一個睡,掙錢、做飯、帶孩子全不耽誤,好像渾身都是勁。
現在想想,鐵打的人都會累,有誰渾身都是勁,就是他自己干不動了,想著老婆孩子,咬咬牙都得撐下去。
他拿手比劃,媳婦的手腕細得一掐就能斷,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兩頰凹進去,眼珠子像是掛在眼眶上的。
早上陳姐是怎麼說的?
「你是不知道,你們那屋的燈是白天黑夜都亮著,誰嚷著又潰堤了她那臉就死白死白的。」
方海過意不去,很想告訴她,為了你們母女,怎麼著我也會好好活下去的。
但這話他說不出來,難為情得很,想著以後還是多做點才是要緊的。
第27章 傻子 夫妻倆回得早,到家屬院的時候,……
夫妻倆回得早,到家屬院的時候,禾兒已經帶著妹妹在空地玩。
育紅班也有全托,有上課時間,沒有下課時間,幾點去接都可以,隨性得很,有的人家也會讓孩子一直住著,放假再接,算是方便家裡沒有人照顧孩子的家屬,當然收費就不一樣了。
禾兒老遠看見爸爸媽媽就跑過來,後面跟著短腿的妹妹撲棱撲棱地。小孩子也不單是為看到家長高興,更多是心知肚明有好吃好玩的,黏人得要緊。
方海捂住胸口:「猜猜爸爸給你們買什麼了?」
一路猜到家門口,還沒猜出什麼來,姐妹倆自己伸手要去掏。
趙秀雲是不管的,歸置買回來的東西,零食餅乾放進五斗櫃、罐頭副食品放進櫥櫃,布料先放床頭,過兩天再做。
拿到最底下,兩套新衣服,一件淺藍、一件淺綠的雪花布襯衫,兩件棉布五分褲,側邊斜扣。
棉布褲倒是普通,貴就貴在雪花布,其實是這兩年的新叫法,原來大家都叫綢子布,換解放前是大戶人家才穿的,金貴、又薄又軟,穿上去舒服是舒服。
可惜還是那句話,太金貴,不是什麼有錢不做事的人家根本穿不了,賣得還貴,一件就得四五十。
趙秀雲平白嘆口氣,一抬頭,方海半靠在門邊,笑得討好,跟禾兒偷吃糖的時候一樣。三十出頭的人而已,歲月好像待他格外刻薄,看著像四十。
其實他結婚的時候不是這樣的,還算白淨,尤其笑起來那口牙,白到晃人眼。
隊裡人多半不刷牙,能漱口就算講究人。
趙秀雲當時肯點頭,一半是家裡逼得緊,一半是方海本人的條件也是沒得挑。
方海兩隻手在褲腿摩挲,緊張得不像樣,訕訕笑,眼睛半垂著看地板,不知道的以為是等發考卷呢。
趙秀雲有氣也發不出來,又覺得無奈,這男人,你說他好,有時候做的事叫人一肚子火,你說他不好,人家又是實實在在地在做事。
她看著都不好意思說難聽話,衣服在身上比劃一下:「好看嗎?」
方海神情放鬆:「好看。」
那麼好的衣料子,剪裁大方合體,她又是難得的美人,衣服襯人、人襯衣服,明珠蒙塵,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吧。
大隊這朵嬌花,在他手上終究是耽擱了。
方海又夸一句:「特別好看,下次再給你買別的。」
可快別說買了,趙秀雲心都在滴血,轉念一想:「你可真是沒少攢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