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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吳培光還是想做大做強的,把「唯一」干將的建議反覆研究好幾天,最終拍板決定說:「就按小趙的思路來。」
趙秀雲的建議很簡單,就是做一期菜市場節目,採訪採訪那些勞動人民,看看那兒的菜肉最新鮮,也聯合市容管理和工商兩個部門,鼓勵大家到指定地點擺攤,不給彼此添麻煩。
不少同事對此都很反對,大家覺得電視是比較高端的東西,怎麼能拿來拍這些。
不過吳培光做主的權力還是很大的,這兒畢竟就是他的一言堂,反正是摸索階段,大不了有什麼他來擔著。
趙秀雲倒是挺樂觀的,說:「您也不用這麼操心,要是有問題,我負責。」
她話說得滿,吳培光有些好奇道:「你就這麼肯定?」
趙秀雲當然肯定,說:「我就是觀眾啊,再說,我有數據支撐。」
也是她給各大報紙雜誌投稿總結出來的,民生的事情,其實才是大家最關心的,她反饋的幾次,像下水道堵住,公廁沒定時清理,別看都是雞毛蒜皮狗屁倒灶,老百姓就愛看。
要是用詞再幽默詼諧些,街坊四鄰聊著天說起來,宣揚得更快,現在也算是太平日子過著,不然還看哪些?
反正不管怎麼樣,多一個出來背鍋的人,吳培光總是放心的,索性放手讓她干,打報告、申請的事情都自己做。
有這樣的領導,趙秀雲真覺得自己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至於同事,她不怎麼在乎。
只要電視台好起來,大家自然也會更積極。
她指揮誰,誰倒是都聽的,說白大家再不情願,也要對工作負責,只有主持人韓月玲,對哪裡都不滿意。
她是首都廣播學院剛畢業的學生,專業素養沒得說,難得的是漂亮,電視台的人,總是要上鏡的,是吳台長殺出重圍搶到手的人才。
現在原則上分配工作也看個人,但終究還是講究一個組織。
韓月玲就想去廣播台,知道變成電視台,臉都綠了,工作上敷衍了事,挑三揀四,以為這樣就會把她調走。
但她真的長得太漂亮了,趙秀雲人生看過最好看的就數她大姐趙秀麗,現在是不得不說,人家遠勝她大姐不知道多少,還會打扮,眉毛描得細細的,塗上淡淡的口紅,再穿件尖領的小裙子,行走間有淡淡的香氣,就這一樣,吳台長就不會輕易放她走,畢竟往台前一擺,不知道多少人肯為這張臉放棄看電視劇。
趙秀雲也就一直忍著,是到採訪的日子才撂臉的。
既然是到菜市場,那肯定乾淨不到哪,不過誰也不嬌氣,小攤販們還非常配合,畢竟能上電視這麼光宗耀祖的事情,前一天又特意通知過,換上的都是家裡嶄新的衣服,連頭髮都梳得整整齊齊的。
只有韓月玲,明知今天是什麼任務,還不知道從哪弄雙高跟鞋來穿,從魚攤前一下沒站穩摔倒,大呼小叫的勁,不知道以為是骨頭折了,其實根本沒什麼事。
可她覺得自己有事,嬌滴滴叫喚兩聲,就想改天再來。
先不說今兒一切安排妥當,興師動眾都搞下去了,就為她一人,她哪來那麼大的牌面,再說她就是故意的,打好幾天前就放出風聲來,要跟趙秀雲別苗頭——因為覺得大家都是剛畢業進來的,憑什麼台長只對她委以重任,拉拔得好像她就是領導似的,呸,大家可是同級。
場面一下子僵住,趙秀雲脾氣上來,問說:「你確定你上不了了?」
韓月玲兩道好看的眉毛蹙在一起,眼淚要掉不掉,說:「我都走不動了。」
就這可憐樣,再說下去好像別人是什麼黃世仁一樣,不就是想讓她拍不了這節目嘛,最好換成她提議的內容。
有本事說服領導去,吳台長可不是好糊弄的,跟她來這套。
趙秀雲生氣的時候反而笑得出來,說:」行,小張,麻煩你送月玲去看醫生吧,別有點什麼事就不好了。」
韓月玲覺得她這反應不對,試探性說:「都是我耽誤大家進度了,改天再來拍我請吃飯。」
還改天,趙秀雲瞥她一眼說:「不用,今天拍完就好。」
不就是漂亮臉蛋,誰沒有啊,她也就輸在不夠年輕,但年輕的時候她可是正經在廣播台念過十年報紙,素質過硬,主持過的大小聯歡會、領導講話不知道多少,老家公社的台柱子,也就是來滬市以後生疏,頂一陣還是夠用的。
想給她難看,還嫩著點。
趙秀雲跟幾位同事交代幾句,快速到邊上的百貨大樓去,雖然帶的錢不夠,但有單位工作證和手錶壓著,賒欠一下還是夠的,要不是她今天穿的不合適,家裡一下子也沒有更合適的,就不花這個冤枉錢了。
其實她平常穿衣打扮都圖方便,大家看著雖然也覺得是個漂亮人,但到底沒有年輕時搶眼,現在新裙子這麼一穿,頭髮編兩辮在腦後,描上口紅和眉毛,比韓月玲多一分平易近人的美。
哪怕是攝像大哥都得夸一句,跟菜市場是太搭了,主要是氣質上。
稿子都是趙秀雲親手寫的,要問哪些她是倒背如流,不過只有問題是定好的,小販們怎麼答就不可掌控,這時候就很考驗臨時反應。
韓月玲沒走,這會她倒能站得筆直,恨不得衝進鏡頭裡把人拽出來,只是心知絕對不能這麼幹。
氣嗎?氣死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