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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做買賣的,本來就有空間,更何況是對著小孩子。
陳輝明看了說:「下回我該把陳惟叫過來。」
方海想想自家外甥,覺得按那孩子人來瘋的樣子,跟誰都想稱兄道弟,也不是沒可能,順著問說:「孩子呢?」
「自己在家裡玩,方芳今天上班。」
不到大年初一,各單位都不放假,陳輝明是高中物理老師,每年起碼寒暑假是有的,就由他打理內外,照顧孩子。這些事情上他其實一直做得不錯,可以說除開下地種田,樣樣能行。
方海反正對著妹夫,「嗯」一聲不說話,又看孩子一眼,覺得她估摸沒有姐姐那樣愛告狀,否則今天回去一準得挨媳婦罵,不知怎麼的,多少年了,他看陳輝明就是從來不熱絡。
陳輝明心裡有數,多半還是為方芳嫁給他頭些年吃過苦,覺得男人居然立不起來,可他從小就是文弱書生,有什麼辦法。
只得殷勤說:「四哥中午吃什麼?要不上家裡吃點?」
方海本來是想著要回家吃,不過苗苗接話很快,問道:「妹妹在家嗎?」
她和姐姐一樣,對表妹有著無限溫情。
都這麼說了,一頓兩頓也不打緊,反正中午就父女兩個,方海索性說:「行,你四嫂一直誇你會做飯,我也嘗嘗。」
聽著怎麼又有些陰陽怪氣。
陳輝明心想,中午這頓還得拿出真本事來才行,到家的時候還一直琢磨著。
他的一對子女,陳惟九歲,陳悅七歲,正湊在巷子口和小夥伴們一起玩,看到表姐和舅舅都很興奮衝過來。
陳悅尤其,給表姐看自己的新衣服說:「媽媽做的。」
苗苗很認真地誇獎說:「很漂亮。」
陳悅只覺得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比臭哥哥可好多了。
方海在兩個孩子身上比劃一下說:「又長高了啊。」
陳惟的理想當兵,努力跳兩下說:「對,我現在和苗苗一樣高了。」
兩個人差一歲,他從來不管苗苗叫姐姐。
幾個孩子簇擁著大人說話,一塊進屋。
陳家住的是兩間房,本來面積就不大,又隔成四個部分,廚房都在走道里,窗戶一開都能聞見味,方海倒不是嫌棄環境,只是說:「方芳說你們想買房?」
陳輝明應,又說:「孩子大,住不開了。」
他們夫妻原本分的是一間房,是後來又跟人換的兩間,再想換大的都一直找不著人願意,租房子更是沒有合適的,琢磨著還不如自己買,省得花房租。
這也是市里多少人的實際問題,他們夫妻工作都早,算起來已經一年多,兩個人加起來也有一百塊錢工資,至今沒看添什麼大件,摳摳索索過日子,攢下來小一千。
少是不少,但要光靠攢,什麼時候能買上啊。
方海雖然口袋裡沒錢,但是說:「我跟你嫂子商量過,想買的話還是趁早,後年,我們幫你也湊一點。」
今年他們肯定是不湊手的。
陳輝明覺得挺不好意思,說:「我現在還在夜校代課,也給學生補課,能多掙一點算一點。」
這樣聽起來,還是個樣子,方海難得滿意說:「這就對了,男人嘛,吃點苦有什麼。」
陳輝明好賴是鬆口氣,趕緊進廚房張羅起來。
方海也不能真等著吃啊,進去搭把手洗菜。
正趕上方芳回家,一看到這場景就罵說:「讓客人幹活,陳輝明你是沒長手啊?」
陳輝明心想真是大冤枉,就這舅子,也不是他勸得動的,嘴巴動兩下沒說話。
方海和每個娘家人都差不多,說:「好好說話。」
方芳是風風火火習慣了,訕訕笑,給侄女拿糖,才開始嘮嗑。
又問說:」怎麼沒帶禾兒來?「
知道四嫂一準在忙工作。
「老師說給他們先進生補補課,一大早就出門了。」
說起這些,陳輝明是最知道的,說:「沒辦法,他們學校跟附中爭高考狀元都快爭出花來了。」
學生的成績,也是老師的,可不得抓點緊。
要按方芳的想法,狀元可是頂了不得的事,換從前都得立碑著書才行,當然,現在新社會,不興這套。
也是祖墳上冒青煙的好事情,好像禾兒就已經考上了,眉飛色舞說:「我看一準是咱禾兒。」
方海甭管心裡怎麼想,嘴上都說:「也不一定,別給孩子太大壓力。」
自己逼自己都夠緊的,再覺得身邊的人都那麼期待,萬一沒考到呢?他現在就覺得孩子太要強也不好。
方芳看他表情可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沒再往下說,轉而說起老家的事。
「大哥家裡又添孫子了,算起來他今年也是五十壽的人,說要辦,問我有沒有空回去,三哥家的德明,我估計你也沒什麼印象,跟著幾個朋友跑到南方去打工,老五家的薔薇,說成績還不錯,今年說不準有希望上大學……「
有些方海也聽媳婦說過,只是感慨說:「老大五十了?」
兄弟姐妹多,年紀也都差著大,方芳其實不想幾個哥哥鬧太僵,說:「我來滬市那年,他還硬塞給我五塊錢。」
種田種地,能從牙縫裡摳下五塊錢多不容易。
方海也想起件舊事來,說:「有一回上山抓麻雀,他自己沒捨得吃,叫我和老二分個乾淨。」